“唐夫人，你在想什么？”
外面分明是大太阳，李昭烟却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转头看向唐夫人，就见她满脸深思，多半琢磨的事情跟自己有关。
听见李昭烟的声音，唐夫人十分自然地道：“我听说宫里太医院刘院判的医术很好，您是王妃，身子不适是可以请太医来诊治的吧？”
“叫他来做什么，都是打过几次交道的人，他还不如我呢，有这时间我都写好方子让人去取药了。”李昭烟莫名较起劲来，嘀咕了一句。
唐夫人对此倒不怀疑，毕竟李昭烟师从白远易的事情人尽皆知，先前疫病李昭烟又出了大力，便是想怀疑也站不住脚。
“那您倒是开个方子，天气整正转凉着呢，拖下去该严重了，小病早治，大病难医，您自己也是大夫，这些话怎么还要我说？”唐夫人忍不住就唠叨起来，言语里熟络许多。
李昭烟不堪其扰，终于端正了态度，“好了好了，你也歇歇，翠月，你到咱们府上药房去取……”
当着唐夫人的面将药材名字说了一遍，确定翠月记住了之后李昭烟就让她去了，唐夫人这才满意，不再想刚才那样没完没了地唠叨。
殷城。
这些天下来这儿已经没了最开始的荒凉，此时城门口只支着一张桌子，苏渐一个一个登记着自愿去帮忙挖矿的人的名单。
自然了，这事情本来不该由他来做的，偏那天被苏楚陌一通说教之后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要不是考虑到陈三娘子还在巡抚府住着，恐怕他连饭点都不会回去的。
“大人，我叫……”刚一走神，面前马上就换了个人，苏渐将脑子里其他念头驱赶出去，一笔一划将这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记录在案。
再远些的望月山上，整座山都被围了起来，人手不够，所以是分了几队在山脚下巡逻，主要人手还是放在已经挖开了的这一片地方。
云霄在苏楚陌身后跟着，看他一路上都注意什么，听他不时指点两句。
“你回京城还是留在这里？”脚下踩过一块儿松动的山石，苏楚陌提醒云霄留意，紧跟着忽然问了一句。
这事情两人一直没提过，云霄不知道苏楚陌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苏楚陌是一定会回去的，京城的人来了苏楚陌就会走。
只是云霄以为苏楚陌会让他跟着一起回去，所以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看这反应就知道云霄是怎么想的，苏楚陌为他的愣头愣脑头疼了一瞬，早前怎么就觉得这还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反而越长大越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京城左右有没什么事情，回去就是让你挂个闲职，在工部户部那些个闲散的地方接着历练的名头混日子，这边可能事情多一些，也麻烦一些，留下了要吃不少苦，你自己琢磨着吧，京城的人载有几天就该到了，到时候跟我说你的决定。”没想着要逼云霄马上给出答复，苏楚陌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了。
云霄却看着自己脚下的石头有些怔愣，他一直以来习惯了照着苏楚陌给他的路走，或是跟着苏楚陌走，如今苏楚陌要他自己想，于他还真是一个……算不上难题的难题。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这日，苏渐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后，等着下一个来登记的人，远处隐隐约约的动静就传了过来。
苏渐抬眼去看，也说不上来那是多少人，只觉得密密麻麻一片，全是皇帝调过来的人。
京城来的官员统共也就四个，多的是将士，这一趟，除了那几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官，半路上还多了一个副将，是照着苏楚陌的意思调的。
人手一多，望月山就要大规模开采了，这种情况下封山是必要的，否则后续麻烦太多，处理起来也太耽搁时间了。
“快去给王爷传话，就说——”
“不必了。”苏渐匆匆转身，话还没说完，就见苏楚陌就已经到了他身后，还抬手在他肩头按了按，让他重新坐了回去，“你安心坐着就是，等他们过来再说。”
也是，这就是看着动静大罢了，实际上还有一段距离呢，苏渐砸吧着嘴从桌子底下又拉出一直板凳，“王爷也坐，还不知道来的是哪几位大人呢，可别有咱们看不惯的。”
这凳子是给不时便来陪着他的陈三娘子留的，一直放在外面的话，没人的时候难免会路上灰尘，藏在桌子底下就不会了，有桌布垂下去挡着，陈三娘子什么时候来都有干净的凳子。
两人说着话，另一头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最前面的是带兵的副将，这人说白了就是苏楚陌的心腹，只不过外人看来自然看不出什么就是了。
久不见苏楚陌，这不，乍一见，副将有些激动，险些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给苏楚陌跪下，好在苏楚陌一个眼神过来就稳住了他，好险没让人看出来。
来人拱手同苏楚陌行礼，有些沉默寡言的样子，只叫了声“王爷”便没了后话。
苏渐觉出些什么，起身让了地方，自己去看后面马车里都是什么人。
“苏大人，这些时日不见，你看着可不如在京城是清秀了。”唐大人哪里受过这么久的颠簸，看着虚弱得很，看见苏渐时还是朝他笑了笑。
两人同届科举，虽唐大人年长几岁，却不影响他们来往，这一别也有数月，再见时激动一些在所难免，闻言，苏渐带了几分玩笑意味地说：“那唐大人来的可不巧了，如今已经入了冬，再想晒殷城的太阳就要到明年了。”
说笑几句，苏渐见登记的事情交给苏楚陌来时带着的一个先生，自己跟着一起进了城，士兵自然留在城外，城里可安顿不下这么多人。
云霄跟着苏楚陌一起出城，却没跟着进去，留在外面跟士兵们聊起了天。
“诸位一路上过来舟车劳顿，底下人已经收拾好了住处，几位看是先歇息还是用些膳食？”这件事情苏渐早就和苏楚陌说好了，这些人还用不上苏楚陌开口应酬，说话的都是苏渐。
这四个大人在京城久了，到护国寺上柱香都叫出远门，苏楚陌这会儿真要跟他们说正事，那可真是犯傻了。
说是问他们的意思，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时候要想不耽搁事啊，就还是赶紧去歇着，歇好了，精神好了，才好说正事。
一位祝姓的大人见没人开口，似乎大家都在不好意思，于是自己打着哈欠无比诚恳地道：“用膳就先不急，我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白日里赶路，到了歇息的时候根本睡不好……”
没人想听着长篇大论的话，苏渐连忙将他打断，迫不及待地说：“祝大人放心，早知道大家要来，王爷前两日就跟着城里唯一一家客栈联系好了，他们后头的院子就给几位大人住，清静，地方也宽敞。”
“那就先歇息？”祝大人自己是已经决定了，只是来的也不止他一个，他只好装模作样地问了一下。
“先歇息吧，赶紧歇歇。”唐大人紧随其后开口附和，他也累得不行，心里还始终惦记着唐棣的身体，看着就比其他人要疲惫许多。
如此，便敲定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苏渐对殷城的地图的已经十分熟悉，为了今日能顺顺利利将他们带过去，他这两天一有时间就在这几条街上走，光是跟百姓们搭话都说得口干舌燥。
熟知苏楚陌的性子，大家连客套话也免了，一到地方，几人自挑了房间去睡，摆明了知道苏楚陌不会计较。
其中却有一位大人不是一样的想法，他巴不得苏楚陌被他这行径激怒，然而苏楚陌当他是跳梁小丑一般，甚至没有多分些目光给他。
那位副将留着没往房里去，习武之人本就身子强健一些，他又有话要跟苏楚陌说，当然不能跟文官们一起急着休息了。
前头掌柜的见了苏楚陌便叫人泡茶，正匆匆送进来，苏渐借口去找陈三娘子吃饭，将院子里的空间留给苏楚陌和副将。
“王爷，您预备在这儿待多久，金矿的事情是否交由您来主管，京城这些人怎么处理？”刚一坐下，副将的问题便一股脑涌了出来。
苏楚陌不咸不淡地看了副将一眼，将他剩下的话悉数堵了回去，看着他想问又不敢开口的样子，心里满意了些，“这事我不管，方才那位苏大人留着处理，我明后两天就回京了。”
“什么！王爷您要回京城去？”副将一嗓子嚎了出来，那他岂不是被皇帝骗了？皇帝信上分明说是来与苏楚陌共事，否则他怎么可能一路上殷切盼望着催促大部-队赶路，现在说他们来了苏楚陌就要走？可他不能走了啊，这么多人来来回回未免麻烦了些。
“京城还有许多事情要盯着，我不可能为了这边将京城搁置的。”是苏楚陌跟皇帝提议用这个法子将副将诓骗过来，见对方如此，苏楚陌丝毫不觉得愧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