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女史,我想你或许也奇怪,为何皇上突然派我这么一个人来当巡察使,”魏还道,“皇上派我来,一是因为我表面上是宁安侯的人,可以安他的心,二是因为,鱼跃卫是皇家暗卫中的一支,皇上派我来可以看顾一二。”
说着,他脸上发红又发白:“我失职了。”
余年愕然:“拾来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是,拾来他原名谢燕卿,乃是张将军之妹张丹鱼,和宁安侯谢空林之子,数年前为皇上办事,为奸人所害,流落到河津县。他不愿公开身份,我便一直也没与余女史谈论过此事。”
余年跟听天书似的,呆呆地看着他。
谢燕卿?
将军妹妹,和宁安侯的孩子?
猛然得知了拾来的身世,却不是从本人的口中,而是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那听说。
魏还接着说:“原先皇上还不知道,只当谢公子他已经死了,还是上次余女史你入京时,谢公子突然递了消息进来,皇上才知道他活着。”
“他……和皇上关系很亲近么?”
余年问着,想到上次入京为何皇上和皇后都对自己这般和蔼,原来是有拾来先入京打了草稿。
许多细节电光火石之间都印证了起来,为什么拾来识字,会念书,武功又好,果然他不是普通人。
“亲近还是其次,谢公子的母亲张丹鱼与当今皇上交情匪浅。”魏还道。
余年点头道:“是了,她——”
魏还对她实在太坦白,她险些失口说出从云书来那里听到的有关张丹鱼的见闻。
她心里打了个转,绣娘张丹鱼不光是救过当今皇上的命,也要了老皇帝的命,当今皇上的龙椅,怕不有她一半的功劳。
这样的功劳,又哪里是仅仅交情匪浅。
不知魏还清楚多少内情,她还是说话更谨慎些好。
“余女史,我想劝你一句,去京城吧!”
魏还见她沉吟不语,便道:“张丹鱼已死,皇上看在她的情面上对谢公子颇多照拂,若是留在京城中,必定有重用!”
“重不重用还有什么意思?”余年看向床上躺着的拾来,苦笑,“他若是始终不醒……”
“那就更应该入京!”魏还认真地道,“京中名医多,不说名医,皇上知道谢公子受伤,一定会召集全太医院的御医为谢公子诊治!”
余年扶着额头道:“多谢魏大人提醒,让我想想,想想吧。”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魏还便告辞出去。
魏还走了,余昇从外面端了水进来,要给娘亲洗漱。
“小昇,别忙了。”余年将儿子搂过来,见他一张小脸上强忍着哭意,然而眼眶都憋红了,心疼地摸摸他的小脸。
“娘,爹还会醒吗?”
余年亲了亲他的额头:“会,小昇不用担心,爹现在只是累了,要多休息,等睡醒了就没事了。”
她哄了半天,才把余昇哄去睡觉。
回来看见拾来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着,叹了口气,也上床,在他身边躺下,一手与拾来的手十指相扣。
“拾来,你快醒过来,我有好多事要问你。”
说着,余年让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孩子还等着你抱抱她,亲亲她。“
她凑过去,在拾来的脸上亲了一下:“醒过来吧,我想听你叫我媳妇儿,你叫我一声,好不好?”
拾来没有任何反应地躺着。
余年用手背擦了擦湿漉漉的脸,靠着拾来的肩膀睡着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年每天都给拾来喂灵泉水,但拾来一直没醒。
那张阿宝的尸首后来浮了出来,只是整个儿已经泡的不成.人样,看衣服才辨认出来。
知道他死,余年松了口气,可看看拾来,又愁得慌。
拾来昏迷不醒的事传遍了整个河津县,人人都说,从悬崖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保住一条命已经难得,只怕拾来这辈子都难醒过来了。
这天,余年终于下了决定。
“县尊,我要去京城。”余年找到梁县令,交给他一大叠文书。
“去京城看看吧,京城名医多,说不定能治好拾来。”梁县令叹了口气,随手翻翻余年交给他的文书,“这是什么?”
“是开发区的规划,还有围海养殖的技术点。”
“余娘子,你这是……”梁县令迟疑。
“我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单个的作坊我会交代管事们,但海水养殖和整个开发区的规划,我想请县尊多多照看,海水养殖的利润我愿意单拿出一成来送给县尊。”
”不必……算了,我看我不收,你也不会安心,这一成利,我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为河津县修建道路。”
余年见梁县令应下,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再将作坊管事们都召集起来开会,每人一份计划书,大体的发展按照计划书上来,具体细节可以自己拿主意。
周秀荣更是被委以重任,这各个作坊和货物运输,都要由她来安排调度。
“东家,我行吗?”周秀荣担忧地问。
余年道:“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金桂婶子心绪不好,我让她缓缓,等她好些再说。”
她伸手拍拍周秀荣的肩膀,鼓励她:“我相信你,你也要信自己!”
周秀荣眼眶一热,想起最早的时候,自己家还冤枉过余年,那时候她不过是一个村妇,余年也只是一个傻子的媳妇儿。
经历了这么多事,余年成了余女史、余娘子,自己则成了余年最信任的副手,成了一个真正的生意人!
“放心吧,东家,我一定把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余年点了点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是感慨万千。
这次余年上京,与上次的心情又绝不相同。
驾着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余年掀开车帘,往后望去,河津县渐渐小成了一个黑点。
“余娘子,拾来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跟着一起上京的小放安慰余年。
余昇坐在一边,不言不语,只是看着爹的脸。
余年也转回头来,看着拾来沉睡的模样……
京城。
“什么,你失手了?”
宁安侯夫人美丽的脸表情扭曲,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
跪在地上的张阿宝已经剃去大胡子,露出一张略带稚气的娃娃脸。
“不是失手,是谢燕卿这个人实在古怪,我的针明明打进了他的脑中,他却未死,只是傻了。这次是我轻敌,下次——”
“没有下次。”宁安侯夫人声音冷得像冰,“他不死,咱们都得死。”
张阿宝一个激灵,口中分辩:“其实夫人也不必担心,那拾来如今昏迷不醒,河津县全县都知道,见阎王只是时间长短。”
宁安侯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坐下端了杯茶,问:“他脑子里当真有针?”
“确实,夫人也知道,我的针从来没失手过,此次纯属意外。”
“不用,我难道还信不过你?”宁安侯夫人招了招手,“你来,帮我按按肩膀。”
张阿宝唇角一勾,站起来走到宁安侯夫人后面站住,双手从她肩膀慢慢向前抚下去,而宁安侯夫人则露出了享受的表情,闭上眼睛,仰起脸……
宁安侯已经许多日子没来她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