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时候的王熙凤并不知道,她今日的好心终究变成了一场空梦。贾环不仅没有体会她的苦心,反而比前世坏得更加彻底,这是王熙凤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王熙凤回去之后,拨了彩云和几个小丫鬟,随侍的小厮和随从也重新挑了好的。
王熙凤刚走没有一会儿,贾政就过来劈头盖脸的骂了贾环一顿。
来自于父亲的怒火,不消多记,不过是数落贾环没有出息罢了。
自古父亲教子都是为了儿子好,想要儿子走正道。但是贾政的这通火气,发得倒有另一番味道。
他把贾环视为扶不上墙的烂泥,视为到处丢自己脸的冤孽。甚至恨不得贾环就此死了才好。
贾环浑身的棒疮,本来就疼得死去活来,听见父亲这么说话,越发没了活的念头。就那样呆呆地趴在床上,也不叫嚷,也不再哭泣。
也是巧了,正在贾政骂贾环骂得欢的时候。宝钗因为放心不下贾环,叫莺儿带着棒疮药来探望。
所以贾政的叫骂声,大部分都被莺儿听了去。莺儿吓得不敢进去,直到贾政撒了气,泄了火,离开之后,她才匆匆进去,把棒疮药交给彩云,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王氏去世之后,薛家就已经搬离了梨香院儿。如今在荣宁街边上买了一处小巧的三进宅院,距离荣国府非常的近。
因贾母非常喜欢薛宝钗,所以总是留她在荣国府住着。即使不住在荣国府的日子,宝钗也每天早上都来给贾母请安。府上门房又认得他们家的人,所以出入也算方便。
今日莺儿回去之后,宝钗见她过了这么久才回来,便说了她几句:“去了这么半日。怕是偷懒玩儿去了吧?”
莺儿却是满肚子的委屈,皱着脸说道:“姑娘,你是不知道,今日我在环三爷的屋子里听见了……”
莺儿把今天在贾环那里听见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宝钗。
宝钗自然不信,一个当父亲的能这么跟儿子说话。即使是对待庶子,这些话也太过严厉了些。就跟数落街边的乞丐一样,毫不留情。
于是宝钗毫不留情地说道:“你这个丫头,这几年越发的法无天起来。连诋毁姨丈的话都能编排出来,明儿还不知道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呢!你只告诉我去哪儿偷懒了,实话实说,我还能罚得你轻些。若还只一味的胡说八道,那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宝钗素来宽和,但是她家的下人却知道,在大姑娘面前是一点儿规矩都错不得的,所以莺儿听见宝钗这话,像是真的生气了,也十分害怕。于是莺儿赌咒发誓地同宝钗说,方才自己的言语没有半分虚假。好说歹说,宝钗才信了。
“环儿也是个可怜的人,但是有句话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就不再提他了。”
宝钗唏嘘了一回,便放下了这件事情,翻看了一下账本,笑道:“咱们家京城里五六间店铺的盈利加起来,还不如凤姐姐店里给我的分成多呢。”
莺儿是商人家的丫鬟。账本什么的早就驾轻就熟,至于店铺的盈利,她也略有了解。忍不住赞道:“真看不出来,连二奶奶都是把赚钱的好手。你瞧,她的主意也正,点子也多。若她是个男子,又肯经商,天下的银钱只怕都叫她赚了去也未可知呢。”
宝钗也是难掩笑意,说道:“如今姨妈不在了,我们家却从荣国府全身而退了出来,再不用为着大姐姐在宫中的花销出力了。这对于我们薛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当初咱们从金陵出来带出来的那一笔丰厚的家产,在荣国府住了几年限的,姨妈用了各种借口向母亲借钱,现已经花去了三分之二。而这笔账,从来也没有什么白纸黑字的文契。只不过是他们姊妹之间口头商量了的。
什么时候借的?借了多少钱,利息几分几厘?只有母亲和姨妈两人知道。如今姨妈去了,这些账目也成了死帐,再也找不回来了。更惶论姨妈当年曾经许诺给薛家的好处了……”
宝钗从小跟着父亲学看账本,学做生意,虽然不是锱铢必较之辈,但她与寻常的女流之辈不同,骨子里却是个商人,自然比旁人更加懂得计算利益。所以,对于薛家在荣国府上的投入,薛宝钗是感到十分肉疼的。
莺儿听了也是十分难受,白花花的银子钱,就这么没了……把那些银子当石子儿丢河里还能听见响呢,怎么也好得过如此石沉大海吧?
只是主子烦恼,做奴才的是一定要劝解的。莺儿也只好说:“花出去的银子如同泼出去的水,姑娘就不要为这件事情感到可惜了。
好在宫里的娘娘记得咱们的好呢。每次给荣国府的赏赐。从来都拉不下咱们家的一分。大爷和姑娘都能得。有时候娘娘还会给大爷和姑娘另送些东西不是?
以后只要娘娘肯为咱们家说话。薛家的皇商之位应该是能保住的。如今二爷也在这里,我冷眼瞧着,二爷倒比咱们家大爷更在京城混得开的,各位贵人跟前,二爷也颇为得脸。以后有他帮衬,咱们家皇商商队的事也不必太过担心。
咱们家京城还有店铺,又有琏二奶奶带着姑娘做生意了钱是赚不完的。
而且依我看来,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咱们家损失的银子早晚都能赚回来,还会比从前更富贵的!”
莺儿一通分析,说得有理有据,薛宝钗也被她的话安慰到了,原本浮躁的心也静了下来,笑道:“那就借你的吉言吧!”
宝钗忽又想起一件事,问道:“这一程子只顾着家里的生意了,林妹妹那里定了亲事,我竟还未去恭喜她。你想着准备一份厚礼,我明儿要去林府道贺的。”
莺儿捧着个托盘出来,笑道:“早就给姑娘预备好了,都是挑不出错儿的好东西。还有这个,姑娘且说这礼够不够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