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宝玉的大喜之日,他还被寄予厚望,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了。于是酒席宴前,宝玉意气风发,不仅接受了各方的恭喜,也豪情万丈地应下了各种期许。
待到晚间,宝玉好容易应付完宾客,回到了新房。见宝琴还端坐在床边等着自己,他的一颗心便软得不像话,几步便走了过来,掀起了红盖头,见到宝琴一张羞涩的脸,宝玉霎时看呆了。他从前只觉得宝琴是个绝色的女子,今日她一身红衣,像是沾惹了红尘的仙女,更是让宝玉移不开眼睛。
半晌才道:“有了你,真是我一生的福气。”
宝琴红着脸,随着宝玉喝了合卺酒,也甜甜地说了一句:“能嫁给夫君,这也是我的福气。”
次日晨起,宝玉携了宝琴去给贾政和唐夫人请安。
别看贾政素日里对宝玉十分严厉,今日却点下了泪来,受了媳妇茶,好生嘱咐了宝玉几句,便借口还有公务,自忙他的去了。还是唐婉一路握着宝琴的手,领着她来到老太太这里请安。
贾母院中,荣国府一大家子并林黛玉、史湘云、邢岫烟、苏映雪都在,见了宝琴都闹着要新娘子给糖吃,要不是贾母出声唤她,只怕闹个没完。
贾母笑道:“你们这会子只管闹她,将来自己成婚的时候看怎么是个了局?”
几个姑娘还真就不闹了,只有惜春嘿嘿上前,好歹从宝琴手里讨了糖来,才笑道:“她们都怕,我才不怕。我今年才十三岁呢,早着呢~”
贾母便道:“你这个丫头,别做梦了~十三岁,明年你就及笄了,难道还不议亲的?”
惜春又笑道:“嘿嘿,那我也不怕,明年议亲完了,还没见到婆家人,她们几个就都出嫁了,哪里还管得了我去?”
探春也是笑得不行:“你瞧瞧,这个小丫头伶牙俐齿的,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可是她也不想想,等她成婚的时候啊,我们都已经过门了,岂不是来闹得更厉害了?看琴妹妹如今被我们几个闹,好歹等我们几个成婚的时候,她还能找后账,难道你以后还能来找我们这些人的后账不成?”
惜春到底是小了她们几岁,论斗嘴,哪里是探春的对手?饶辩了几句辩不过,急得脖子都红了,贾母心疼地一把搂在怀里:“不许欺负你们小妹妹,她年纪小又不是她的错,赶明儿,谁都不许欺负你,有我看着呢~”
惜春顺势在贾母怀里一滚:“你们都是坏透了的,只有老太太才是真心心疼我的~”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大家也都心软了起来,林黛玉也道:“还是年纪小讨得巧,惜春妹妹最年幼,我们都最疼爱她,谁忍心欺负她去?”
王熙凤落后一步进来,却是不见其人只闻其声:“阿弥陀佛,这几日忙得我连吃饭喝水都顾不得,好容易把邢大姑娘的嫁妆置办齐了,如今正在我们家晒嫁妆呢,我恐又有什么错漏的,老太太经过的这喜事儿最多,不知肯不肯移步替我看看去?”
贾母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好了,咱们都去给邢大姑娘掌掌眼。”
众人这边簇拥着贾母往荣禧堂一旁的跨院儿去,那里有一所空屋子,如今满满当当的装的都是邢岫烟的嫁妆。
邢岫烟的这一副嫁妆里面,王熙凤着意添的很多。贾母、薛姨妈、唐婉、李纨都有意思,或是添一两样首饰,或是添一些衣裳料子,谁都没有落下表心意的时机。就连宁国府尤氏和可卿也或多或少添了一些。
贾母过去看时,首饰、衣料、四时衣裳、整堂的家具、金银宝锭、喜糖喜饼、喜服喜冠都是一应齐全的,还有几个大箱子,里头是各人给的添妆,还有王熙凤给的五千两银子并一些小巧又值钱的小玩意儿。
说起来,这副嫁妆并不十分隆重,却是该有的都有,虽不像王侯公府嫁女的规矩,但邢岫烟却很看重荣国府的这份心意,尤其是王熙凤瞧瞧塞给自己的两个陪嫁的店铺,虽不大,却是好好经营每个月都能见到收益的,这简直就安排到了邢岫烟的心逢里去,哪里还有比这更称心如意的嫁妆了?
只不过,贾母见了犹嫌简薄,当场就命鸳鸯开了自己的箱子,又找了一副赤金的头面给邢岫烟,还吩咐道:“这一副头面,赤金的,虽然不是新打的,样式却很难得,炸一炸跟簇新的一样的。
不是我说嘴,这样的首饰,这样的工艺,如今还想找这样的能工巧匠只怕都难了。我年轻的时候少戴金饰,却最喜欢这个头面,每每戴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才保存的这么好。
首饰这个东西,要配合适的人,你瞧这副头面,一看就是极风雅的人才适合佩戴,给她们,我都舍不得,只要邢姑娘莫嫌弃它是旧的。”
邢岫烟直接就给贾母跪下了:“岫烟何德何能?不过是投亲来了这里,却在府上受到大家如此厚爱,在此定了终身,还是那样好的人家,已经是我的福分了,如今还给我准备如此丰厚的嫁妆,乃是我邢家前世积的福气。烟儿叩谢老祖宗大恩。”
说着,邢岫烟就给贾母磕了头。贾母忙命搀起来,笑道:“傻孩子,给你便是因为你值得,何须如此?这只能说明,咱们今生是有缘的。”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苏映雪也笑道:“是这样的。岫烟,你忘了我曾说过的,缘来缘去皆有法。你我分别多年还能在这荣国府内相聚,便是缘。荣国府上下待我们如此亲厚,也是缘。这缘是极其难得的,咱们要谢可以不仅于此,这一生一世不要忘了这份大恩,一生相报,来生再报吧。”
贾母从前不喜欢苏映雪孤高,但是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听她说话了,瞧瞧人家说的。虽然有些清冷,但是句句在理。有些人做好事不需要回报,因为他所拥有的很多,不在乎这一些。而有些感谢也并无所谓如何说,更重要的是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