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荆听到“定亲”时,双眸分外明亮,却又见嬷嬷话音一转,他的目光又暗淡了下去了。
果然如此么?又过了这么些日子,席大小姐还是不愿……
“席老爷见席大小姐推托,动了大怒,直骂席大小姐不孝。席老爷和曾太太都反复说了,若是错过了少爷你,就太可惜了,就再也遇不上这样的夫婿了。
然而,那席小姐好大的气性,直接和席老爷对骂起来,还讽刺说,席老爷没资格管她的事儿。哎哟,真是吓坏我和太太了。老婆子我啊,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女子,能与父亲对骂!
我又猜想着,席大小姐与那杨家的事儿,是否也另有隐情……这席大小姐可不是个吃素的,气性大得哟。”
张嬷嬷说到激动处,语速快得很,满脸满眼的不可思议。
齐荆的心沉了下去。
不仅是席大小姐不愿意,这下,连母亲都不愿了。
果然,张氏安抚着他:“儿子,你这样的品貌,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不是我自吹自擂,再过一阵子,就是官宦家的小姐,也是配得上的。这席大小姐,便罢了吧。”
齐荆不发一言,阴郁地抽身就走。
他也不是回书房,而是直接走出院门,吓得阿茂连忙跟上。
齐荆低斥:“别跟着我,我心里头乱得很,只想自己逛逛。”
阿茂不敢嬉皮笑脸,也不敢真就丢下他不管,只得远远地坠着。
齐荆走过繁华喧闹的大街,走过阴暗破旧的巷子,一直走,双腿没知觉了,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
杨珞正带着倚翠在买牛肉饼吃。
有好一阵子,她可看不上这些粗糙的吃食。然而现在,这摊子上热腾腾的牛肉饼也是极其美味的了,有肉呢!
家里已经穷得,吃猪肉都只能尝尝味儿,别说这牛肉了。
她刚付了铜钱,拿起牛肉饼咬了一口,一转身却碰到了一个男子身上。
手里的牛肉饼没抓牢,骨碌碌滚在地上。
杨珞怒斥:“哪里来的粗野小子?赔我的牛肉饼。”
齐荆置若罔闻,掏出一串铜钱就扔了过去,继续往前走着。
杨珞一接,身后的倚翠还有几分小惊喜:“小姐,这铜钱怕是有百多文。”
一个牛肉饼八文钱,这有百多文,实在是大赚了。
杨珞却看愣了神,轻声道:“这个男子,真是风仪出众。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倚翠却还有印象:“有一次在绣品铺子,这个书生去卖帕子,当时还赔了给你手绢呢。”
杨珞也想了起来:“竟然是他。我们快跟上他……我和他竟有此缘分。”
两人远远地跟着,一个小厮从她们旁边大步经过,大声喊着:“少爷,少爷你慢点,别撞到……”
齐荆还是呆呆的,精神恍惚,差点被别人的马车撞到。
车夫被惊了一跳,破口大骂。
阿茂边喊边跑去,扶住齐荆,给车夫道歉。
杨珞低声道:“他竟还有小厮,看来家境尚可。”
了解自家小姐的倚翠也一笑,杨珞这分明就是心动了。
以杨家现在的光景,嫁入什么好人家是不用指望了。
面前这个书生,若是有点功名,那么配自家小姐……说句心里话,那是绰绰有余。
自己身为贴身丫环,自然也是要跟着嫁过去的,说不定,还能抬为姨娘。
想到这里,倚翠看向齐荆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热切。
两个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齐荆,只见他总算听了劝,不再乱逛,而是往回走了。
阿茂看着少爷这个样子,也知道他累惨了,赶紧叫了马车。
杨珞也赶紧叫了辆马车:“跟着前面那辆。”
到了巷子前,杨珞皱皱眉,这比起自家,也好不了多少。只是,这院子所在位置,比起自家是强多了。
前面两人刚进院子,只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儿子,儿子你就这样走出去,真是吓死娘了。那个席大小姐有什么好的?她既不愿,咱们也不稀罕,可不能亏了自己的身子。
过两日就放榜了,上回解元之位,被那姓杨的以见不得光的手段拿到,你屈居第二。这回,解元说不定就到了你手上。再怎么样,这回你也是举人,好好准备来年春闱,高中进士,才能对得起你爹爹和祖父啊……
若是你爹爹和祖父,见你为了一个女子这般伤神,他们也会死不瞑目的。而我,也无颜见他们。”
妇人语音哽咽,带着哭腔。
另一个嬷嬷也劝道:“正是如此,少爷,你可是有大好前程在身上的,那般与父亲对骂的女子,咱也不惦记。那席大小姐是能干,但是性子太强,即便娶回来……咱们家里也不合适,倒让咱们太太看她脸色了。”
杨珞听得分明,心里惊涛骇浪。
这叫什么?
这叫机会。
是老天看不过眼她的惨状,送到她面前的机会。
若是她不把握住,那她再难翻身了。
杨珞心里“怦怦”跳地回到家里,看到杂乱的院子,以及席娇娇和吴氏对呛的情景,她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家。
她想着要好好打听下方才遇到的那个书生,他定会中举!以后还会高中进士。
他可不像大哥那个草包般,他是真才实学。
杨珞去瞧了瞧杨兴贤,他如今眼神无光,满脸胡渣,衣衫凌乱皱巴巴的,实在无一分风雅。
杨兴贤看到妹妹过来,漠然道:“有何事?”
杨珞皱皱眉:“大哥,我向你打听件事儿。之前你不是考中了解元吗……”
话还未说完,只是杨兴贤吼道:“连你也要来讽刺我?”
“不是不是,大哥,我就是想问问。当时你力压那个第二名,叫什么名字啊?可有真才实学?”
杨兴贤原本半躺着,这会儿猛地坐起来,倒把杨珞吓一大跳。
“都是那个小子害我!他叫齐荆,齐家小儿。他祖父获罪,父辈不能科举,直到他这辈才能。那小子原本算个屁!都是席千悦,都是席千悦那小蹄子找了他当恂哥儿的先生,又把他推荐到言参大儒门下。这本来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