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祖坟冒青烟了
凭心而论，尽管不喜欢静安侯和他儿子。
沈瀚文还是不能不承认，这份礼物还真是送的挺诚心，件件都是年轻姑娘们喜欢的东西，比如胭脂花粉，衣服首饰，式样新颖别致，足足装了两只红木箱子。
另外还有一些糕饼点心，颜色漂亮香气诱人。
他心里暗暗庆幸，没让念儿跟自己一起出来见客，要是让她看到这些礼物，小女孩儿家家的，难免不会眼馋心动。
沈念儿要是知道准会吐槽：爹，你女儿我就是这么眼皮子浅的吗？
沈瀚文想了想把礼单又拿出来看了几眼，将上面的东西都记在了脑子里。
他心想原来女孩儿们喜欢这些，自己照着这份单子原样购置一份送给念儿，她准会欢喜。
侯管家就觉得纳闷了。
看沈瀚文的表情，拿着礼单看了又看，似乎很是喜欢的模样，可嘴里却说不要。
这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难不成口是心非，嘴里说不要不要，心里却非常想要想要？
他决定再次表达一下自家主子的诚意：“沈大人，这份礼物是我家世子爷亲自挑选的，每件礼物都代表着他的一份心意，他相信沈姑娘看到这些肯定会喜欢，还请沈大人不要拒绝，免得伤了我家世子爷的心，就算您不收，也让沈姑娘出来瞧瞧吧，万一沈姑娘喜欢呢？”
言下之意就是，这礼物是送给您女儿的，您女儿还没说不要，您这个当老子的凭什么替女儿做主？
沈瀚文当然听懂他的意思，脸色一沉。
“父母之命，女儿哪有不听从的道理。我说不收就是不收，再说哪有让女儿出来随便见人的道理！你家静安侯就是这样立的家规吗？你府里的小姐姑娘随便就能抛头露面吗？”
语气已经很是不善。
侯管家却没生气，微微一笑道：“沈大人失言了，我家侯爷并无千金，只有世子爷一个。”
“哼！”
沈瀚文继续冷着脸：“我不管静安侯有没有女儿，但我沈家的姑娘就要守沈家的规矩，侯管家你还是请回吧。”
他端起茶杯，示意送客。
侯管家却凝立不动，似笑非笑道：“沈大人，我家世子爷这可是第一次给别人家送礼，这份心意您却不领情，我回去可不好向世子爷交待，要是让我家侯爷知道了，也定是不快，还请沈大人思忖一二。”
这已经是赤果果地威胁了。
沈瀚文天生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闻言更是怫然。
“我考虑得很清楚，说不说就是不收，王管家，送客！”
侯管家没想到沈瀚文会这么不给静安侯面子，也是愕然。
他冷笑一声：“沈大人既然如此说，那我只好把礼物带回去了，可是后果如何，还请沈大人自负。”
沈瀚文长眉一挑，怒色上涌，正准备开口喝斥，突然听到一个女声响起：
“慢着！”
却是尹氏来了。
尹氏本来正在房中生闷气，忽然听得丫头在外面议论，说什么有人来给小姐送礼物来了，还是什么静安侯的世子爷。
这可真是稀罕事。
要知道沈念儿在京城中的名声极差，贵胄少年们都避她如毒蝎一般，没人愿意搭理她，都在背后笑话她。
现在和辰王退了亲事之后，名声就更加败坏狼藉了，那些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躲着她还来不及，居然还有人主动送礼上门？
尹氏只知道狄将军家有一个傻不愣登的儿子，好像是看上了沈念儿，甚至为了她愣是把御赐的婚事给推了，因为这事，还被狄将军狠狠抽了一顿棍子，不知道是打折了腿还是禁了足，再也没了消息。
这会儿怎么又冒出个静安侯世子来？
尹氏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送礼的人是静安侯世子。
静安侯是什么人？
那家世可绝不是小小一个狄将军比得了的。
他跺一跺脚，京城就得抖三抖。
尹氏又听到丫头们议论说，沈瀚文很不待见送礼来的人，把人在外面晾着很长时间，还准备把送来的礼物丢出门去。
她就坐不住了。
这怎么可以！
静安侯可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啊。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静安侯世子怎么偏偏就看上了念儿呢。
尹氏告诉自己这是个好消息。
只要攀上了静安侯，以后沈家借着这棵大树再也不怕风强雨骤，有静安侯这个亲家，她还怕将来给尹若云找不到好亲事吗？
烦恼的是，为什么这样一头好亲事，就落在了念儿的头上。
静安侯世子看上的为什么不是若云！
好像看出了尹氏的心事，吴嬷嬷用羡慕的语气道：“也不知道念儿小姐是走了什么运道，运气恁地好，奴婢听说这静安侯只有世子爷一个独苗，将来是要世袭爵位的，念儿小姐要是成了世子妃，这辈子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尽了。真没想到，没有了辰王殿下，念儿小姐转眼又找上了一棵大树。”
这话真真是说到了尹氏的心里头。
她不由叹了口气，望着桌上的红烛呆呆出神。
“要是将来若云也能嫁得这般好，我就放心了。”
吴嬷嬷忍不住提醒道：“夫人，您怎么还能坐得住啊，听说老爷不待见静安侯府的人，正准备把人撵走呢，要是得罪了静安侯，这后果可怎么办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尹氏登时顾不得伤春悲秋，暂时把心事抛在一旁，匆匆赶到前厅来。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丈夫得罪了静安侯。
尹氏赶到的时候，正听到静安侯的侯管家不冷不热地说完了那几句威胁的话，只听得她心头剧震，一阵恐惧涌上心头。
“你来干什么？”
沈瀚文看到尹氏进来，一脸地不快。
但在外人面前，他不便发作。
尹氏柔声道：“妾身听说静安侯世子派人送了东西过来，所以来瞧瞧。老爷，都说礼轻情义重，不管送的是什么礼物，都代表着世子爷的一番心意，咱们要是就这么拒绝了，岂不是辜负了世子爷的好意？”
嗯，这话听着舒坦。
侯管家面色登和，觉得沈家也不全是像沈瀚文那种软硬不吃的硬骨头，这位沈夫人就很上道嘛。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快回去吧。”
沈瀚文怫然不悦。
尹氏却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上前说道：“老爷，就算不收礼物，也让念儿出来见见人吧，总不好就这样让静安侯的人回去。”
沈瀚文瞪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念儿碍着你的眼了，巴不得早点把她嫁出去，是不是？”
其实尹氏还真的有这个意思。
念儿这丫头最近性子越发古怪，跟她离心离德，表面恭敬，事实上处处跟她做对，让她生气，还帮着杨老婆子夺走了她掌家的大权。
这也罢了，更让尹氏难以忍受的就是念儿对若云的态度，以前表面上还和和气气，现在连那层面子上的温和也没有了，每次见了若云，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恶语相向。
若云虽然从来没有找自己诉过苦，可背地里偷着流了多少眼泪，受了多少委屈，吴嬷嬷可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尹氏心疼得要命，有心想要把女儿叫过来训斥一番，可她派去的人根本叫不来沈念儿，沈念儿也从来不给她请安，眼里就像根本没有她这个母亲一样。
这样忤逆不孝的丫头再留在身边，实在是太碍眼了。
还是早点把她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她自以为将这番心事藏在心底，没想到一言让丈夫挑破，登时面红耳赤，心虚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尹氏忙道：“老爷，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念儿是妾身亲生的，当成宝贝一样，怎么舍得让她这么快就嫁人呢？更何况，人家静安侯世子只是来送一份礼物，又不是向求亲，老爷您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呢？”
沈瀚文听着这话特不顺耳。
这尹氏是不是傻，那静安侯世子要是没歪心眼，好端端地给念儿送什么礼，明摆着是不安好心！
他正想发作，就听得屏风后脚步声响，一个轻柔的声音喊了声：
“爹。”
一听到女儿的声音，沈瀚文的眉眼立马变得柔和了些，不过却多了些焦灼。
他回头看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女儿，一脸不快：
“谁叫你出来的，这里没你的事，回你房呆着去。”
沈念儿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礼单，露出好奇的表情。
“女儿听说有人来给咱们家送礼，就想来瞧瞧，就是这些礼物吗？”
她走过去拿起礼单看了起来。
“唔，这些东西不错，挺好，这几样首饰的花式也新颖别致。”
听到这话，侯管家不禁露出得意的表情。
他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沈念儿，心想世子爷的眼光果然不错，这沈念儿长得还真好看，虽然名声不怎么样，可这容貌却是首屈一指，比侯爷娶的那些个妾室加起来还要美上一百倍。
“小人是静安侯府的管家，见过沈姑娘。小人奉了世子爷之命，特意来给沈姑娘送礼的。”侯管家心想这位沈姑娘弄不好就是日后的世子妃，听说她脾气不大好，自己可不能得罪了。
所以他对沈念儿的态度比对沈瀚文还是恭敬得多。
“这些礼物每一件都是我家世子爷亲自挑选的，希望能博得沈姑娘喜欢，只要沈姑娘喜欢，就没白费我家世子爷的一番心血。”侯管家能说会道，差点没把自家的世子爷夸成了一朵花。
沈念儿点点头：“礼物不错，你家世子爷有心了。”
“只要沈姑娘喜欢就好，我家世子爷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沈念儿微微一笑：“那就你家世子爷了，礼物就放下吧，只是我们可没什么礼物回赠，还望你家世子爷不要见怪。”
“只要沈姑娘能收下礼物，就已经是我家世子爷极大的荣光了。”侯管家喜滋滋地道。
他斜了沈瀚文一眼，心想还是你家女儿和夫人比你识实务，要知道得罪了我家静安侯，会让你沈府吃不了兜着走。
侯管家完成了任务，心满意足地离开，临走前向沈瀚文行礼，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
可沈瀚文连个白眼也没甩给他。
等人一离开，沈瀚文就虎着脸道：“念儿，你要是喜欢这些东西，爹给你买，为什么要收他的东西？你当爹买不起吗？”
沈念儿扯扯他的衣袖：“爹，您别生气呀，女儿只是觉得不忍辜负了世子爷的好意罢了。”
“什么好意，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念儿，你不会看不出楚玉涛那小子是什么意思吧？”
反正静安侯的人走了，沈瀚文索性直呼其名。
沈念儿抿唇一笑：“女儿当然看得出。”
无非就是看上她了，想送礼讨好她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沈瀚文气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你今天收下了他的这份礼物，明天可能送来的就是静安侯府的聘礼！”
“女儿知道。”沈念儿又是微微一笑。
“知道你还收他的礼！你是不是想嫁给楚玉涛那兔崽子！”
沈瀚文气急之下，口不择言地直骂出来。
慌得尹氏忙让王管家闭紧门窗，并把所有下人都打发了出去，然后警告他们今天所说的话一律不得外传，要是有一个字传出去，定会重重发落。
沈瀚文舍不得再骂女儿，就把怒气发泄到尹氏身上：“传出去又怎样，我就是要让他楚玉涛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儿，长得丑不说，也不照照镜子，配得上我家念儿吗？”
尹氏心想人家长得也不丑啊，就算长得丑，就冲着他世袭爵位也配得上沈家了。
沈念儿认同地点点头：“爹说得对，他长得是挺丑的。”
沈瀚文哼道：“那你还要嫁！”
“爹，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了？”沈念儿啼笑皆非。
“不想嫁那你收了他送的那些破烂玩意儿是怎么个意思？”
破烂玩意儿！
尹氏不由抽了口冷气。
她没看礼单，但是好几个大红木箱子就摆在眼前，上面的盖子开着，里面的东西明晃晃地露在外面，看得她好一阵眼花缭乱。
这还只是静安侯世子随便送来的礼物，就足以抵得过好几个沈府的全部家当，这要是下聘的话，那得丰盛成什么样子！
她想象不出。
尹氏只知道静安侯不但权势熏天，家财也是破万贯，念儿太有福气了，居然能被静安侯世子看上，上辈子沈氏的祖坟冒青烟啊！
可自家老爷还一百个瞧不上人家。
沈念儿笑着扯了扯自家父亲的衣袖，可沈瀚文正在生气，一甩袖子抽开了，把脸扭向一边不肯看她。
“爹，静安侯难得看上咱们家，这是咱们家的福气啊，你说他送的礼物要是不收，岂不是不给静安侯面子？静安侯只手遮天，咱们可得罪不起。”沈念儿吐吐舌头。
沈瀚文顿时一阵心酸难过。
都怪自己，自己当了这个芝麻绿豆大小的清水官儿，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害得自家女儿还得跟着自己受欺负，不过是个静安侯自己就惹不起。
大不了，自己不当这个官便是，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说什么也不能让女儿为了自己的前途而送进狼窝里去。
他很快就下了决心：“念儿，爹不要你为了我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明天我就递辞呈折子，我告老还乡，不干了！我带着你们回乡下老家种田去。”
一听这话，尹氏吓了一跳，冲口而出道：“老爷，您疯了！怎么可以说辞官就辞官？”
还回乡下种田？她可不干。
她当初嫁给沈瀚文就看中他的状元身份，一定会有出息，她是要跟着他享福的，可不想跟个泥腿子种田当农妇。
沈瀚文冷冷道：“我要辞官便辞官，你一个妇人管得着吗？”
噎得尹氏好一阵胸闷，屏风后面的吴嬷嬷听得也暗暗着急，但她顾及自己的身份，不敢露面。
尹氏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忽然瞪了沈念儿一眼，都怪这丫头，要不是她惹出来的事，老爷怎么会辞官！
沈念儿看到尹氏含怒带怨的眼神，却恍若不见。
她笑着沏了一杯热茶，亲自捧到沈瀚文手里：“爹，您想辞官这是好事，不过您现在还年轻得很，称不上告老还乡吧？等哪一天爹您真的不想当这个官了，咱们再递辞呈，到时候女儿陪爹回乡下，钓钓鱼，养养花，再养点小鸡小鸭，过真正安宁享乐的清静日子，可好？”
沈瀚文只听得怦然心动。
女儿描述的场景正是他日后的所思所想，只是他一直没有宣之于口，也没人可以说，没想到女儿还真和自己一个心思，想到一起去了。
“好好好，那就说定了。不过为父要是现在继续当官，你怎么办？你真想嫁给楚玉涛那个兔崽子？”
沈念儿跺跺脚：“女儿都说过了，不嫁不嫁，他就算把整个静安侯府都拿来当聘礼，女儿也不嫁他。”
沈瀚文这才放心。
“好，有你这句话爹就放心了，明天爹就让人把这些礼物给送回去，咱们不稀罕他的这些破烂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