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给她找个好归宿
尹氏听得好一阵肉疼。
就像是进了嘴里的肉又被夺走了一样。
她忍不住开口：“老爷，不要，这样岂不是扫了静安侯的面子？”
沈瀚文怒道：“是面子重要还是女儿的幸福重要？念儿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
一句话把尹氏怼得哑口无言。
要不是担心丈夫真的将静安侯世子的礼物退回去，她早就拂袖而去了，才不要在这里受这父女两个的闲气。
沈念儿微微一笑：“这东西既然收了，又岂有退回去的道理？再说了，静安侯世子指名说这礼物是送给沈姑娘的，咱们府里可不是只有我一个沈姑娘。”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有第二个女儿不成？”沈瀚文迷糊了。
尹氏也听得一头雾水。
沈念儿不慌不忙地道：“爹难道忘了，若云妹妹早就及笄，只比女儿小两个月，也该为她的终身大事打算一下了。以若云妹妹现在的身份，怕是想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不太容易，但女儿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沈瀚文问。
尹氏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紧紧盯着女儿。
这丫头不会在想什么幺蛾子要害若云吧？
如果真是那样，她说什么也要阻止，绝不对再让念儿伤害若云了。
屏风后面的吴嬷嬷更是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只听沈念儿道：“爹何不收了若云妹妹为义女，这样她就是沈家的二小姐，也是名正言顺的沈姑娘。要是静安侯世子真的来提亲，父亲就可顺势答应下来，然后将若云妹妹嫁过去，这样既不得罪静安侯，还为若云妹妹找了一个好归宿，岂不是两全其美？”
沈瀚文沉吟未语。
尹氏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番话居然能从念儿嘴里说出来，莫不是换了个人？念儿这丫头什么时候这样通情达理的懂事了？
她忍不住道：“念儿，你这话可是真心的？你真的想让你爹收若云为义女？你真的愿意将静安侯世子的亲事让给若云？”
闻言，沈念儿嘴角浮起淡淡嘲讽的笑意，但她很快就收了起来。
她回头看向尹氏，柔顺地应了一声：“女儿自然是真心的，若是不真，就罚女儿天打雷劈。”
“胡闹！怎么可以乱发誓！”沈瀚文气得呵斥她一句。
尹氏喜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但她还是按捺下喜悦的心情，开口道：“老爷，难得念儿这样懂事，不如就依了念儿的意思吧？”
沈瀚文还是没有表态。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尹若云，却也不想把她嫁给静安侯世子，因为在别人眼里求之不得的好姻缘，却未必会幸福。
尹氏生怕他不愿意，又极力劝说，那激动热切的模样就像是从天掉下个金凤凰到了怀里，生怕跑了一样。
沈瀚文看得一阵厌烦，斜睨着她：“你就这么想让若云嫁给楚玉涛？”
尹氏忙点点头。
“不后悔？”沈瀚文又问。
“当然不后悔。”
尹氏答得飞快。
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就在不久前她还在懊恼这样的好姻缘为何不给若云，现在她就如愿以偿了，这简直是做梦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一来若云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沈家二小姐，二来可以风风光光地嫁进静安侯府当世子妃，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定了。
京城还有谁家的女儿能嫁得这到荣光显耀？
她相信当若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定会高兴地疯了。
“好，那就这么办吧。”
沈瀚文脸上的表情显示他不想再和尹氏多说一个字，满是失望还有鄙夷，但尹氏根本看不到，她现在满心已经都被喜悦和激动涨满了。
“多谢老爷，妾身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若云。”她已经迫不及等了。
“慢着！”
沈瀚文突然叫住她。
“老爷？你不会又变卦了吧？”尹氏回头，提心吊胆。
沈瀚文摇摇头，一脸严肃：“收尹若云为义女的事情，不宜张扬，反正只是挂个名，也不必行什么正式认亲之礼，更不必将她的名字写入宗氏族谱，这点你可有异议？”
尹氏心里咯噔一声，她当然不乐意，可看到现在丈夫的表情，她还是点了下头。
先答应下来再说，挂个名就挂个名，先不进宗氏就不进宗氏，不宜张扬也是好事，万一这件事弄得人人皆知，静安侯世子那边得知了消息，不来下聘怎么办？
还是丈夫想得周到细心。
“好，一切都依老爷。”尹氏一口答允。
“下去吧。”
沈瀚文摆摆手，再也懒得开口。
尹氏满脸喜色地离开，走到屏风后面看到等待自己的吴嬷嬷，更是眉花眼笑，一直握着吴嬷嬷的手走出很远，她才欢喜地笑出声来。
“你可全都听到了？哎哟，可算是放下了我心里的这一块大石头，没想到老爷居然同意收若云为义女的，还同意把静安侯世子的亲事许给她，现在就等着世子爷什么时候上门来下聘了！”
她一脸的兴奋，语速飞快得有点语无伦次：“吴嬷嬷，你说若云要是知道这个好消息，会有多么高兴，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了，对了，她的嫁妆！得要赶紧准备起来了，哎哟，万一世子爷那边很快就来下聘，这怎么来得及！不行，快要来不及了，吴嬷嬷，你可要多帮帮我，多帮帮若云。”
吴嬷嬷却没有她那么兴奋激动，她隐约还是知道一些尹若云的心事，可是看到尹氏高兴成这样，也不好给自家小姐兜头泼上一盆冷水，扫她的兴。
她见尹氏一股脑地往清芷轩的方向走，只好委婉地道：“小姐，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怕是若云小姐已经歇息了，还是明天再告诉她这个消息啊。”
“那怎么行！这样的好消息就得马上让若云知道，她怕是欢喜得要睡不着觉了，睡不着也好，可以赶紧绣嫁衣！哎，吴嬷嬷，我怎么现在还有种做梦的感觉呢？本来我以为念儿那丫头又要和我做对，可没想到她居然肯在这件事上帮若云说话，还肯把这样的好亲事让给她，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叫我看不透了……哎，先不管她，帮若云赶紧置办嫁妆才是要紧事。”
尹氏絮絮叨叨，盘算着自己有多少私房银子，准备拿出来多少给尹若云添妆，算来算去总觉得不够。
若云要嫁的可是静安侯世子，那样权贵显赫的门第，若云的陪嫁要是少了，嫁过去后难免会被人轻视，可要让她置办一份厚厚的妆奁，她又办不到。
“吴嬷嬷，我想要不先把给念儿置办的妆奁给若云一部分，反正念儿现在还小，也没订亲，什么时候成亲更是不知道，等她成亲的时候再置办也来得及，不如先给若云用用，你觉得呢？”
尹氏思来想去，觉得就这一个办法可行。
吴嬷嬷这一点上倒是和她想到了一起，连连点头：“小姐这个主意好，不过这件事可要做得隐秘，千万不能让老爷知道。”
“这个自然。”尹氏可是知道自家丈夫有多疼女儿，要是让沈瀚文得知此事，后果难以估计。
“只不过……现在掌家的人是那个乡下婆子，想要做得滴水不漏，怕是不易。”这才是尹氏最担心的。
吴嬷嬷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小姐放心，虽然那杨老婆子管家，可府里上上下下还有不少咱们自己的人，奴婢会想办法的。”
尹氏握了握她的手，欣慰道：“若云后半辈子的幸福，就在你手里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清芷轩。
尹若云听得烟柳来报，说是姑姑和吴嬷嬷来了，又惊又喜，本来已经梳洗了睡下，又忙爬了起来，匆匆披上件衣服就迎出门去。
尹氏对吴嬷嬷使了个眼色，吴嬷嬷会意，指使烟柳去给尹氏烧水泡茶，然后自己站在房门外面，防止隔墙有耳。
烟柳见状就猜到尹氏定是有悄悄话和尹若云说，而故意支开的自己。
她留了个心眼，走到小厨房生火烧水，却从后窗爬了出去，弯弯绕绕来到尹若云的后窗外面，蹲低身子，屏息倾听。
果然听得尹氏的声音传了出来，只不过声音不高，有些听不清楚。
尹氏先是把沈瀚文同意收若云当义女的消息说了，尹若云果然大喜过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姑丈肯收自己为义女，自己就成了沈家的二小姐，从此在京城就有了家，彻底地扎下了根，再也不是无依无靠任人践踏的寒门孤女。
还没等尹若云回过神来，尹氏又握着她的手，神秘地一笑。
“云儿，下面还有一个好消息要说与你听。”
尹若云惊喜地睁大眸子，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比那个消息更好的了：“姑姑请讲。”
“就是关于你的终身大事。你姑丈有意把你许给静安侯世子，但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只是有一些眉目，如果一旦成功，你以后就是静安侯的世子妃了。你怕是还不知道静安侯是什么人吧……”
尹氏开始述说静安侯的丰功伟绩，以及静安侯府有多风光，多显赫，她说得兴奋，却全没留意尹若云的脸色越来越白，指尖也渐渐冰冷。
“静安侯……世子妃……”尹若云喃喃地吐出几个字。
听起来真的很美好，如果她的心底没有住进南宫景，她肯定也会像姑姑一样开心雀跃，可现在这消息对她无疑是当头一棒。
她笑不出来。
还很想哭。
可看到姑姑那样高兴，她还只能强颜欢笑。
尹氏巴巴地说了一大段，都没听到尹若云吭声，停下来道：“怎么，云儿你不高兴吗？”
尹若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欢喜的，姑姑，能嫁给静世侯世子当世子妃，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云儿都是托了姑姑的福份。”
可她一点也不想要这个福份，却说不出口。
尹氏狐疑看着她：“你的脸色不大好，是身体不舒服吗？呀，都是姑姑粗心，天气冷了你只披了这么件单薄的衣服，一定是冻着了，快进被子里去暖和暖和，再叫烟柳给你煮碗热热的姜汤喝了驱驱寒，可千万别得风寒，你还要赶紧绣嫁衣呢，对了，姑姑那儿有一块极好的喜缎，明儿我就让吴嬷嬷给你送过来……”
尹若云强打精神，顺势说道：“姑姑，云儿的头有些疼，想先睡了。”
“好，那你今晚先好好歇着，明儿可要抓紧绣嫁衣了，别的嫁妆你不用操心，我会为你置办妥当的。”尹氏站起身来。
尹若云送了尹氏离开，直到看不到人影，仍是扶着门框久久站立。
任由夜来的寒风一阵阵吹在身上，她像是感觉不到半点寒意似的。
夜风虽冷，又怎及她的心冷。
烟柳放轻脚步走过来，替她搭上一件披风。
“小姐，风大夜寒，夫人又走远了，你该歇息了，夫人吩咐奴婢给你煮了姜汤，你趁热喝了驱驱寒吧？”
尹若云转头看向她，眼底一片湿润，哽咽着叫了一句：“烟柳。”
此时此刻，她觉得只有这个丫头是和自己贴心的。
姑姑待自己虽然好，一心为自己谋算，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事。
静安侯世子妃？
她一点也不稀罕。
她不想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世子爷，她的心底早就住进了一个人。
那就是辰王南宫景。
尽管她知道那是镜中花水中月，自己就算相思成灾怕是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辰王妃，但那又如何？
她只要想到他，就会心生欢喜，每天夜里入睡之前，她都会在脑海里将那个人影描摹一遍，祈祷能在梦里见到他。
可如今，这一切的美梦都要破碎了吗？
尹若云知道能嫁给静安侯做世子妃，应该是值得高兴的，她却只觉得悲哀。
可她这份悲哀却无从诉说，甚至在最亲的姑姑面前都不能表示出半点，否则她会让姑姑失望，也对不起姑姑对自己的一番谋划。
“小姐，你怎么了？你好像很伤心难过，是夫人责怪你了吗？”烟柳明知故问。
“没有，姑姑对我很好，她从来没有责怪过我。”
尹若云努力把泪水咽回肚子里。
尽管她很想倾诉，可还是牢牢记得姑姑的话，在一切没成定局之前，要严守秘密，一个字也不能泄露。
烟柳虽然可以信任，也不可以说。
尹若云默默地回了房。
烟柳服侍她睡下之后，等到夜深人静，悄悄地进了凝香阁。
＊
沈念儿还没有歇息，她正在制作香粉，满屋子都是清新的花香之气，让人闻了精神一振。
她见到烟柳半点没有意外的表情，让绿芜给烟柳送上一盏热茶后，便打发绿芜下去休息了。
烟柳好几次欲言又止。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见到小姐一次，她都会从心底重新认识一次自家小姐，每次都敬畏日深。
以前她对沈念儿谈不上什么忠心，不过是被沈念儿抓住了把柄，迫于无奈不得不为她办事，沈念儿请来了大夫治好了她母亲的病，也让她心怀感激，但现在，她再看沈念儿的时候，和以前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她越来越觉得自家小姐不但不是个草包，还是个聪明无比的人，她看不透也摸不清，每次夫人想为难小姐，最后吃亏的那个人永远是夫人。
小姐就是有一种本事，能将各种不利的事情化解于无形，同时让给她下绊子的人吃不了好果子。
现在她对沈念儿已经是钦佩得五体投地，是神仙般的人物了，再也没敢有半点异心。
甚至她都很羡慕绿芜，能跟着小姐这样好的主子，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伺候小姐就好了。
“有什么事，说吧。”
沈念儿终于做好了一盒香粉，吁了口气，抬眸看了一眼烟柳。
烟柳便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详细道来。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小姐的脸色，发现小姐非常地平静，脸上表情没有半点波澜。
“嗯，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烟柳。”
沈念儿微微一笑，将桌上刚做好的香粉递给她，“这个给你。”
烟柳却不敢接：“奴婢能为小姐做事，是奴婢的福份。小姐已经给奴婢很多好处了，这个奴婢不能收。”
“拿着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不过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你的皮肤底子很好，但是疏于保养，被阳光晒出了许多斑，这香粉有去除斑痕的效果，你只管用，用完了再来找我。”
沈念儿将香粉放在烟柳手里。
烟柳：“……”
原来小姐这么晚不睡觉是在为她制作香粉，难道小姐早就知道自己今晚会来？小姐怎么会未卜先知？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烟柳立刻就觉得自己为小姐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奴婢，小姐却连自己脸上多了些晒斑都留意到了，还特意为自己制做了去斑的香粉，光这份心意就足以让自己为小姐而肝脑涂地。
她“噗通”一声跪下，还没等她开口，沈念儿就把她扶了起来：
“女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给别人下跪，我这里不需要只会下跪的人。烟柳，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但是也很危险，以后不要再这样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