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略没算到阮府在近,花月楼在远,所以阮若弱先下了车让他始料未及,她一走,留他跟个衣衫半湿曲线毕露的青楼女子,单独处于一车,顿时局促之极。
水冰清这个促狭的,一见他局促万分的样子,忍不住要逗逗他,刻意娇嗲嗲地道:“小王爷,多谢你送奴家回去。”一边说,一边将一只纤纤玉手按上他平放在膝上的左手上。
李略顿时如触电般的从座位上弹起来,一双手都缩到背后去了,脸色却没有泛红,而是泛了白,一脸极力压抑的恼怒:“姑娘请自重。”
见他如此反应激烈,水冰清起初差点要笑出来,但再一看他脸色寒冷如冰,神情凝重如铁,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如泰山压顶而来,一时竟不敢再放肆,乖乖端坐着不敢再乱言乱动。只是李略却不肯再与她同车下去了,喝令秦迈停车,他跳下车去后匆匆交待一声:“你送水姑娘回花月楼去。”
“小王爷,那您……”秦迈显然不放心半夜三更把他一人扔在街上。
“我会自己慢慢走回王府。”李略说罢一挥手就径自走了,秦迈只得领命驾着马车朝着花月楼走。
车里的水冰清自知闯了祸,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刚还想让阮若弱出面托他帮忙脱籍,这下好了,人都被她得罪了,还想求他帮忙,他还肯帮他这样一个“放荡”的青楼女子的忙吗?这番懊恼自是无须细表。
李略一个人在午夜的长安街头慢慢地走,边走边搓着那只被水冰清按过的左手,仿佛要搓去一种不洁之物般。自幼他即是如此,不喜欢被人碰触,不喜欢与女子太过接近,他屋里伺候起居的都是小厮,从不用丫环的,静安王倒颇为认同这一点,只因他并不希望这个寄予厚望的嫡子成为一个声色犬马之徒,所以很满意他不耽迷女色。如此十余年,他对如何与女子交往完全没有任何经验,男女情事上更是纯白如纸,这在同样背景身份的家庭里是很少见的,多少世家子弟在他这个年龄里,别说偷试云雨情,早纳了三妻四妾。
阮若弱在曲江池畔用那样惊世骇俗的方式救了他,他事后知道,忍不住脸上要发烧,觉得难为情之极,借口调养身子,好几天闭门不出也不见客。和阮若弱一起堕入深谷后,为了救人,他不得已,带着几分颤栗地覆上她的唇,心跳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还以为与女子亲近,这即是他唯一的反应—脸红如失火,心跳如小跑,却没料到,方才被水冰清玉手一按,那种感觉却如同是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上来般,厌恶之极地要甩开。原来,并不是对每一个女子都这样的,唯独……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个水仙花般的倩影……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李略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这个夜晚,如此心不定,思不静。
其实,有一种感情,就如同小火煨汤。一点一点地,慢慢温热,直至沸腾。不知不觉间,已经香气四溢。李略的心,此时即是一锅煨沸的香汤,只是他自己并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