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手底下的亲卫，新兵只占一成左右，其他大多都是身经多次战斗的老人。
还没靠近山口，人衔草，马衔缰，准备得极为充分。
而早已来到此地的耿将军，迎上来快速地介绍了一下当下的情况。
“王爷，小莲山原本是一伙贼寇的窝点，自大将军周显贵肃清淮宁之后，这里便废弃了。末将粗略估算了一下，现在山中已有几百人之多。”
“嗯，辛苦了，让弟兄们原地休息，正主还没到呢，不急。”
“明白。”
白芨可以为了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出动兵马，犁庭扫穴一般把老鼠都清掉，却不想被官吏利用，充当他们手里的刀子。
那位吴县令上来就主动相告小莲山的异常，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治下的安宁，都表明他隐瞒了许多情况。
想让白爷替他们打工，可就不是先前的价码了，得加钱才行。
月朗星稀，不属于杀人放火的绝佳时候，却为攻城拔寨提供了良好的视野。
白芨一直在老树下坐了两刻钟，远处终于传来隐约可闻的马蹄声，慢性子的吴县令总算露面了。
“吴大人，你，这是迷路了？”
吴县令翻身下马，深吸一口气之后，直直地跪伏在地上，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王爷容禀，下官罪该死，妄图借您贵手击溃山中贼人。但下官敢以项上人头作保，此行绝无私心，只想惊走他们，还青山县一个太平。”
白芨盯着脚下的身影，语气微凉，“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是。”吴县令的后背都湿透了，把之前隐瞒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一月前，县衙的差役无意间发现，小莲山有大批人马活动的踪迹，下官不敢耽搁，亲自过来查看……”
事情并不复杂，随着境内小乱不断增多，青山县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小偷小摸的案情不断，有些捉襟见肘。
经一番过查探之后，吴县令发现了山中聚集着许多不明来历之人，眼尖的差役认出其中有凶恶的在逃犯，还有一些疑似官军的人。
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手下无兵，自然不敢硬碰硬，责令属下不得多言，自己则上书给淮宁州府，希望借一队大营军马过来肃清治下。
可一连几次都没有回信，直到今日发生了水道劫船的大事，吴县令才意识到可能与这伙人有关。尤其是属下走访得知，水匪的内衬里居然有锁甲，更让他如坐针毡。
“王爷，下官并不确定山中之人是不是官军，这等通天大事，无凭无据也不敢多言。”
听到这不算解释的解释，白芨很清楚对方的打算，明哲保身，引虎吞狼。
卫军的行为是明晃晃的纵兵劫掠、养寇自重，但可怕的并不是这种行为，而是操纵这种行为的背后之人，谁知道暗处潜伏着什么大人物，一旦捅破此事，七品县令连送菜都不够资格。
“依你对林、章两家的了解，心里想必有了些许猜测，说给本王听听。”
吴县令心中一凛，莫名有些佩服起孙县令来了，在这样老道的上峰手下当值，什么都瞒不下去，日子也不一定好过。
“王爷，下官也是在路上才想明白的，林家应该是受到了威胁，才不得不把孙女失踪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以此来让对方投鼠忌器。从这上面看，山中之人必有卫军无疑。”
“说得不错，还有吗？”
“章家既然娶了林家小姐，且在卫所之中经营多年，他们应该是没有参与的，否则也不会让林老爷子来这么一出。但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这伙贼人在卫军之中势力不小。”
“起来吧，早这么说不就省事了吗，瞎耽误这么多功夫。”
白芨见对方说的跟自己所想大差不差，可以相互印证，便没再为难对方。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怀疑，这一位县令是知情的。毕竟劫船事件发生在青山县境内，而作为一县最高长官，竟然轻易就让赵将军带走了商船和所有受害者，明显不符合常理。
哪怕被抢的商船隶属宁水，也大不过案发地衙门办案的原则，怎么看都有种甩锅的味道。
她心底已然明朗，没什么疑问，可赵将军等人的面色却不那么好看。
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心都黑透了，要不是王爷明察秋毫，他们要被这个玩意耍得团团转。
还是读书人呢，我呸。
吴县令感受到了一双双不善的眼神，只能满脸堆笑，频频作揖示好。
“准备进攻，今日不管山中是谁，总归不能白来。”
“是。”
下完攻击指令，白芨一马当先，轻盈的身姿在林中不断跳跃向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不少第一次上战场的新丁，见到主将有如此敏捷的身手，大受振奋，渐渐去了心中的紧张。
随着隐藏在林中的军士齐齐出动，直接吓呆了落在最后的吴县令。
他怎么也没想到，以女子身获封亲王的白芨，竟然会身先士卒，亲自率队突击。
“吴大人，当心着点，王爷说了您可以等会再动身。”
被迫留下来当‘保姆’的小队长面露嫌弃地看了身边这人一眼，死死按捺住心中已然沸腾的血液，勉强保持客气。
也太倒霉了，怎么就轮到自己来干这种老婆婆带孩子的活呢？
两人无言对立，目光都看向远处，竖起耳朵倾听那边的动静，随时准备跟上。
白芨带人来到山脚处，只观察了一息便抬手让后军止步，自己躬身从林中窜出，借着杂草掩护，向山道疾驰而去。
“噗嗤。”
利刃入腹的声音打破了夜空的寂静，所有蛰伏在林中的士兵借着明亮的月色看到，自家王爷身形如同鬼魅，几步就蹿到山前，下手快准狠，就地解决了用草丛藏身的两名岗哨。
随后，白芨连换三个方位，手上的黑刀瞬间收割走六人的性命。
她不发一言，只以手势告诉林中的下属，警报解除。
这一番干脆利落的行动，把耿、赵两位将军都看傻了。
王爷平时懒归懒，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头颇有伟力的猛虎，可眼前这种标准的暗杀举动，等同于猛虎绣花，对自己的力量有绝对的掌控力。
他们不禁感慨，如果不是王爷发现了这些岗哨，等下势必少不了一场恶战，卫军就算战力再差，也会给己方带来伤亡。
“王爷。”
“跟紧了。”
白芨没有多说一个字，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继续向山上进发。
而所有来到近前的军士，全都发现了自家王爷脸上的冷酷和决绝，与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们不敢怠慢，也没时间多想，全员跟在主将身后，快速移动着。
路过那些岗哨身边时，没人多看一眼，至于他们是不是罪不至死？
也许吧。
但这就是军人的宿命，战场无情，不论罪责，只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