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锁桥的搭建一如计划之中
为了防止漠北的斥候发现,已经搭成半成品的竹竿都是黄昏时分架起来,在晚上用竹筒装着铁环,顺着竹竿从这一岸滑到对岸,等忙过一晚上,天边放亮了,再把竹竿收起来,就这样日复一日,悄无声息的准备着
在这过程中,又渡过了几批船,除了运送士兵过去,还得把几个精通水利的特殊人才运过去,指导之后打桥基搭桥
那几个水利人才特殊,若是被衡河淹了,之后桥能不能搭成可就玄乎了,卫越怕出意外,不顾近卫的劝阻,亲自乘船又从那头横渡到河中心,硬是拉起了半根铁索,后面的船上的人都扯着铁索渡桥,危险性大大减小,都顺利抵达了对岸!
殷颂知道的时候,半天都已经过去了!
她听见卫越险些翻进河里、最后虽然死里逃生但仍被划伤手臂的消息,额角青筋跳了跳,最后却只能无奈苦笑
是不是这些名将们,都这么有个性,身先士卒的不行!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让人把上好的金创药送过去,嘱咐人好好照料,最近看好他别让他干活!
有霍劭为她牵制漠北的注意,她这边又一直没有动静,让漠北放松了很多,暂时没仗打,她也不闲下来,干脆把在漠北已经占下来的城池的那些城务拾捯起来,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些城池既然已经吃进来了,谁也别想再拿走,现在开始恢复,等仗打完了,说不定已经能恢复基本生产了呢!
漠北连通中原与西域,疆域内虽然沙漠广布,但可以用于耕作的平原小丘陵也不少,这么多年经营下来,是四大诸侯中除了东域最有钱的!这个金鸡蛋殷颂可得好好护着,将来大有可为!
就在这个时候,飞歌与玲欢脸色沉重的进了营帐,看着她,欲言又止:“殿下。”
殷颂放下笔,见她们表情愤怒,又隐带几许担忧,不禁笑了:“怎么脸色这样难看,谁惹着你了?”
“殿下,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说笑。”玲欢跺了跺脚:“外面对殿下的流言蜚语,都传到京城去了!”
飞歌没有说话,但也沉着脸递上一封密信,右下角一抹明黄刺目
殷颂接过信,打开一瞧,挑了挑眉
难得啊!
自从她在漠北一连大捷之后,皇帝对她满满都是褒奖,今日这封信,口气严厉,带着质疑与责问的意思!
不知何时起,天下渐渐升起她与霍劭的流言蜚语
这并不让人奇怪,毕竟两军合作,他们各是位高权重一军统帅,两个年轻男女,一个英姿威武一个才貌远扬,天下最爱看这样才子佳人的风流段子,要是不传出点风月谣言,反而不正常
但传出一点供人津津乐道,和闹的满城风雨让皇帝都亲口责问,那影响可截然不同!
这背后,一定有人刻意煽风点火!
玷污她的名节不算什么,她元昭帝姬金枝玉叶位高权重,就算养面首也顶多是被御史喷两句其他屁事儿没有!但关键是,和定远王这个雄踞一方的诸侯扯上暧昧,她的政治立场就会被蒙上阴影!
她是朝廷的帝姬,握着朝廷给予的权势,就该本本分分完完全全的为朝廷效力!和野心勃勃的诸侯王扯上关系,这几个意思?!
殷颂平静的看完这一封就差指着她鼻子警告的信,摩挲着柔韧的信纸,微微眯了眯眼
“是谁做出此等下作之事!”玲欢恨的咬牙切齿:“殿下,您说是不是安王那一派忌惮您的威望,在背后挑事?!”
“他们是推波助澜了,但约莫不是罪魁祸首。”殷颂若有所思:“这架势,倒像是还有后招的意思啊。”
“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放任那奸人败坏您的名誉啊!”玲欢急的不行!
“想传就传吧,这种事儿越解释越说不清,越在意就闹的越大,等他们翻来覆去说多了,大家自然也就听腻了。”殷颂倒是接受良好,想了一想,提笔语句恭谨又委屈的给皇帝回信,唇角甚至还带着笑意:“想想漠北只能出这种损招,可见是已经江郎才尽了!”
果然实力才是最大的底气!
如果这种流言早几年传出来,她还会头疼,但如今漠北小半都已经得手了,她的威望倾扬天下,这些风月流言,闹的再大,也不足以把她拉下马!
她现在只要让需要相信的人一直坚信,她对皇帝、对朝廷的忠心无二,这就够了!
嗯,等收复了漠北,大概以后谁都不需要再她在敷衍了呢……
……
张统入了征西军之后,跟在军师身边做些粗浅的文书工作
旁的不说,当年能与军师共同求学名家,他的才能是无可摘指的,有他在手边,军师还真是得心应手,愈发感慨这家伙儿投错了阵营,否则能省他多少事!
张统不知道军师已经看透了他,或者说,就算他知道,但他看军师一直不声不响、也不曾拆穿他,心里很是一喜,想着恐怕军师也对北境与朝廷的合作有所不满,虽不好明说,但实际乐于与漠北接触!
等元昭帝姬与定远王的流言满天飞的时候,张统知道,是时候了!
这一夜,他再次向军师所在的营帐走去
他在军中也呆了小两月,又因为军师的特别关照,守卫的士兵都认识他,见他连夜过来,只当他是还有政事与军师商讨,并不怀疑,客客气气问了好,便掀开帘子请他进去
军师正在整理案牍,见张统来,有些惊讶:“这么晚了,张君还没睡?”
张统深深看着军师,忽然拱起手,深深鞠了一躬:“曹君,小弟有一事隐瞒曹君,一直心头不安,今夜来此,就是如实向曹君坦白。”
军师愣了愣,回过神来忙下来扶起他:“张君快快起来,你我同窗,这如何当得起啊!人人皆有难言之隐,张君愿意坦诚相告,我愿洗耳恭听。”
张统见军师并未恼怒,心头一松,连连叹气几声,军师请他入座,两人相对而坐,张统苦笑一声:“这么多年,曹君还是如此胸怀,让小弟惭愧啊!”
军师道:“你我也曾有师兄弟情谊,说这些太生分了。”
张统摇了摇头:“是小弟欺瞒了曹君,其实小弟并非为朝廷效力而来,而是受长广王之托,来游说曹君。”
军师眉峰一挑,旋即又化为平静,看不出深浅
张统是个聪明人,凭借年少的交情,他自认对军师还颇为了解
这也是个聪明人,不是他耍诈可以忽悠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说!
更何况这一个多月,他潜移默化探军师口风,更多了几分把握
军师道:“张君何时归顺长广王麾下?”
“早些年的事儿了。”张统道:“长广王待小弟有知遇之恩,既为人臣子,自然该忠人之事。而今漠北王廷有难,小弟又如何能贪生怕死,免不得要走这一遭。”
“小弟攀扯与曹君这点子关系,才能坐在这里,一展喉舌。”张统似诚挚道:“请曹兄听小弟细细道来,若曹君觉得小弟说的不对,如何处置了小弟都可,但若是觉得能听入耳几分,那小弟就不算白来一趟。”
话说到这份上,军师神色颇为动容
谋臣最懂谋臣的无奈!
他叹一口气,也无意再遮掩,坦白道:“张君啊,你不必说了,你想说的话,我都知道,但是我也是真的不能如君所愿啊。”
张统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都这样说了,军师却连话都不听他说,就直言拒绝
他也慌了神,忍不住道:“曹君这话可如何说起呢,您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北境与朝廷合作不过与虎谋皮!说句不好听的,若说原来漠北还是北境的威胁,如今漠北已经伤了气候,就算残喘下来,也得仰北境鼻息,再打下去无益!反而是北境,若是此时调转方向,与漠北合作重创朝廷,那将来得中原都指日可待啊……”
这些话,他早精心修饰过无数遍,正抓住北境当权者的痒处,他自认若是能娓娓道来,没人能抵抗的住此等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