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近草堂正室,越听见水声潺潺。
穿过松林,步入院门,见一只风车立在屋侧,将清圆池分流出的渠水屋前一片小菜田。菜田周围都用松木枯枝扎了篱笆,护得田里菜苗叶绿梗白,茁壮新鲜。
他们才转过农田要往正厅去,突然有个小厮从另一边冲出来,险些同黎萧撞个满怀。
“诶呦!小的该死,不知少……”
“凌歌!”
男人抢了他的话头,上来便是一顿披头盖脸的责骂。
“你这小子怎么如此不当心?若是冲撞了少夫人,你担待得起吗?”
那白面小厮被他雷霆大怒吓得楞在原地。
黎萧有些看不过去。
没来就没撞上,何至于动这么大火气?更何况那孩子看着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做事毛躁了些实属正常,何必这样为难人家?
“君先生,妾身无碍。”
她把最后四个字拖得很长,言语间的不满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然而这男人却把眉头一挑,只当没听出来,还接话道:
“夫人无碍就好。您的病受不得刺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恐怕少将军要扒属下的皮。”
边上凌歌本来莫名其妙,可听到男人一说“受不得刺激”,一说“要扒皮”的话,顿时眼明心亮,什么都明白过。
少夫人的病一直时好时坏,不能冲撞,早先将军便对府里众人下过死令。
不论少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只能顺着,不能拧着。
他于是抱拳讨饶,还作势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知是少夫人和……君先生在此,实是走没长眼睛,出门没带脑子。还请您二位宽宏大量,饶了小的。”
“一点小事而已,何至于此。你要忙什么自去忙吧。”
黎萧实在看不下去,便出言回护。
那小厮听了这话后,还没敢动,抬眼看向男人,面露难色。
“多谢夫人体谅,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主簿让小的给少将军带个口信,小的方才内急耽误了些时辰,实在是……”
她顺着那目光看向安朔。
安朔自知演得不像,不得不自找台阶。
“多话!少将军近日不在府中,有事君某代为转答。”
“如此,真是有劳君先生。”
那小厮道了声谢,走上前,附在男人耳边叽叽呱呱说了些什么。
黎萧看着他二人一唱一和的模样,心里泛起嘀咕。
说到底,人家才是这府里的,什么人用什么脸色,自然熟稔。而她不过一个刚嫁进门的外人,自己都没站稳根基,却乱帮别人出头,活该自找没趣。
“此事还有些细枝末节不清楚,待我问过主簿,一并报给少将军。”
等他二人说完话之后,男人便走过来,对黎萧微微颔首。
“夫人不如先去茶室歇息,我处理完事情,立刻过来。”
“无妨,先生有事自去处理。这里这么多人,我再随便找个带路就是。”
黎萧说着,侧身指向草堂内。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堂下三扇大门都开着,内里小厮仆役,有的在拨算筹,有的在写文书,还有些仆人小厮搬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到处走。热热闹闹,竟有些现代的办公室的气氛。
听她这么说,小厮凌歌忙上前表现.:“小的刚好得闲,不如让小的送少夫人――到后堂吃杯茶,稍等片刻。”
“凌小哥既然得闲,何不直接送妾回凉风院,也免得再麻烦君先生。”
“啊,哈哈,啊,那个,近日公田核账,诸事忙碌。草堂中人各有职属,属下实在不敢走远,还请少夫人见谅。”
瞧着白面小厮眼泪都快满溢,还努力把嘴角扯到最大弧度的表情。黎萧也不好再提请求。
回头看了看安朔,那人错开目光,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或许是她的错觉吧。
方才凌歌说要送她的时候,明明感觉到背后凉飕飕,一股杀气。
那小子也算顶机灵的了。
可以多接触接触,有机会挖到凉风院,定是把搞事儿的好手。
“那便有劳了。”
黎萧笑容和煦如春风,让人见了心里暖和。
凌歌微愣,忙带她往后堂走,回头时看见君先生向他投来“警告”的目光,心里又咯噔一下。
乖乖!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可在那人刀口上来反复横条三回了,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