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新帝继位,下令诛杀安氏合族。曾有人劝他爹举兵自立,但他爹拒绝了。
诏书传到雁门关时,原本“诛杀合族”的诏书,不知怎么变成了“诛杀逆贼安怀,其子安朔剥夺一切荫蔽官身,押解回京”。
从那之后,他家破人亡,被关在天牢关三年,后来出狱,从军,投靠豫王,一步一步重回朝野,直到权倾天下……晋唐三十年,豫王篡位谋反。三千镇国军首当其冲杀入皇城。
太后被叛军绞杀于殿前。
——也就是她死的那天,已经坐上骠骑大将军位子的安朔才知,当年新帝下令诛灭安氏合族,是她跪在甘露殿外苦苦哀求,才说动新帝“不要对旧功臣赶尽杀绝”……
凉风院前的安朔目光低垂,终于吐出几个字。
“歉疚罢了。”
“怎的?”
安朔模模糊糊说了一句,徐山槐听得不明就里,再问之时,他却把话题褶了过去。
“昨晚有人趁着凉风院这边热闹混进了西阁子。待我先将那便事情查出眉目,再同兄长解释这三年来的变故。”
那西阁子是长安城联络边关的一出军机密楼。先帝在时便借“修建少将军府”的幌子将它设在府中。原本由先帝身边的掌事公公一手打理,可自那位公公前年告老还乡之后,便一直没人接手,一应事都是安朔在打点。假使在他打点这段时间走失了什么机密消息,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安朔说,目光在黎萧房门上了好一阵逡巡。
人走后,庭前海棠一时寂静。
待到黎萧醒来已是日晚黄昏的时辰。
那日,西阁子中所有椽曹侍者将楼上楼下的东西细细清点了个遍,发现昨晚趁乱溜进阁中的贼人竟什么也没有拿走。所谓“西阁子失窃”,看来只是虚惊一场。
“如此,再好不过。”
屏退所有属下,安朔看着书架上被人动乱的暗格,眸色又深沉了许多。
那层暗格机关出自漠北机关大师“玄易子”之手,除了他以外,再无第二个人知道。可他回来查看时,不仅暗格被人动乱,暗格后藏匿的东西也都不见了。
窗台门扉到处整整齐齐,没有丝毫被人闯入的痕迹。
一个人藏起来的东西,一百个人也难找。
如果有人能在毫不知情的条件下,一击中的,偷走他暗格里那些东西,便只有一种解释。
西阁子里有内奸!
可当他注意到,书架上忽然多出一只小瓷瓶时,便彻底打消了这个猜想。
那是一只白瓷细颈瓶,瓶中插着两支鲜嫩葱绿的柳条。
不得不承认,自回来以后,有许多事情倒是他疏忽了。
从前新帝身边那位贤后,本就是豫王送到他身边的眼线。
那时候,新帝宫中也曾发生过不少泄密失窃的事儿。后来天长日久,伉俪情深,那样的事情才渐渐少了。新帝去后,她抱着不满三岁的太子,一个人苦苦支撑,直到叛军入城时还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到少将军府来劝说他……
……
想得太多,安朔有些头疼。
推开向东的窗户,夕阳下,几支早开的芙蕖静静立在水中。
东南角满庭梨花昨夜被风吹落不少,光秃秃的枝丫如枪似戟,直指苍穹。
他想,也许去年花朝节上,他的确不该射那一箭救下黎萧。
他该再多补一箭,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恩怨纠葛直接了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