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为何?”
梅初寻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希望从她眼神中可能看到些许转圜的余地,却只看到黎萧将目光移向别处,手心也生出虚汗来。
“你同少将军若实在无缘,写张和离书,一别两宽就是了,何苦非要拿自己和别人的性命来开玩笑?老大人和令兄都会难过的。”
这番话很是熟悉,怪不得徐山槐回让她来劝自己。
想起先前曾答应过那人的话……黎萧到底叹了口气。
“我与少将军是御旨赐婚,要和离,谈何容易。”
“那、难道没有别的出路吗?您和少将军完婚不到半年,将军心里又是有您的,只要您愿意,日子何至于过成这样。”
“不,你不懂。不是我不情愿,而是这桩婚事来得毫无道理,我……的确不情愿。”
“那您为何不情愿?咱们少将军是穷了、还是丑了?是人品不行,还是家世不够显赫?才敢不够出众?”
听她这么一分析,黎萧仿佛被人点醒似的,看看梅初寻,又自己眨巴眨巴眼,一时竟无言以对。
——是啊,少将军这才貌,这条件,世上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她为何不情愿呢?
“我跟您说呀。有些男人若是喜欢某个女子,不会大张旗鼓地说喜欢,他们只会把那个女子悄悄藏在心里……这夫妻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对付少将军这种腼腆的夫君……”
梅初寻一边说,一边拉着黎萧往屋里坐。
谈起儿女情长的事儿,梅初寻说得头头是道,黎萧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地。
她们从正午谈到日暮,直到晚饭时分,彼此都饿得受不住了才停下。
刷碗的时候,黎萧忽而反应过来。
——若是她与安朔真成了,那她的种田大业该怎么办?
黎萧越想越觉得被坑了。
她回过头去,幽怨地看着门前正嗑着瓜子儿的初寻,洗碗布咣地就扔过去了。
“说好帮我单到死,你却骗我生猴纸!”
“少夫人,冷静!先把碗放下……”
打打闹闹之中,不觉夜色已深。因心里还挂着事儿,黎萧早早地歇下了。
夜半时分,一股卷地疾风扑面而来将灯笼扑得左摇右晃。
苍穹夜空,万里风云积卷,遮星蔽月,其势将雨。
见东南角的房间终于灭了灯,黎萧才慢慢爬起来,摸到床头的衣衫,一件件穿戴整齐才出门。
从凉风院到西阁子这一段路,黎萧第一次自己走,但白日已经看好了路线,也将那份府中地图熟记了好几遍。
虽已入夏,夜里还是有些清冷。黎萧身上的衣衫有些薄,此时走在清园池边,衣裙被水面清风吹得飘飘摇摇,似要乘风归去。
她挑着灯笼,走过弯拱如月的白石桥。半片月亮飘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变成了千万光点。
过了桥,见到十字路口,直走往左便是榕溪草堂,往右通向临渊斋。
安朔明日还要上早朝,这会儿应该歇下了。
徐先生好像有事外出,打从自己回来就没见着他人。
黎萧沿路直行,不多时便见到一段狭长的花木甬道。她独自往树密叶草的那一头走去。
巍峨独立的小阁楼夜里不曾点灯,像一只巨兽压在她头顶上方。
越往深处里走,露气越来越重,空气也越发森冷,不远处依稀能见到豆大点儿的灯光。
西阁子,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