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元日灯会,他不该瞥见那趴在马车窗户上贪看花灯的俏丽女子……
去年花朝节踏青,他不该天灾人祸地射那一箭,抢了她过来……
还有三个月前青庐帐下,他不该抢了她的书卷,争抢之间将她压在身下吻了……
少将军府外群狼环伺,可于她又有何干?她本来只是个局外人,因自己一念之差,被迫卷入浑水中。
凉风吹过,安朔浑身冷得像块寒铁,脑海里全是黎萧的模样。
一会儿是她用簪子指人时六亲不认的模样,一会儿是她靠在梨花树下迷糊可爱的模样,还有她捧着书两耳不闻的模样,她坐在青庐帐下偷偷打哈欠的模样……转眼之间,全都化为了泡影。
成婚之前,姑母也曾拿他和黎萧的生辰八字问过钟山寺的修缘大师。
大师说他们“缘浅,强求不得”。
他从来不信神鬼之说,执意要娶。如今一语成谶,悔之晚矣。
清冷的夜风吹得人头脑发胀。
忽然,有根温热手指戳了戳他的左脸,又戳了戳他的右脸。
“别碰我。”
安朔的声音有些沙哑。可下一秒,他猛然睁开双眼,刚要起身,却见一条碧绿的毒蛇正悬眼前,张着顶血口大张。
他闪电出似的出手,一下就钳住那抓蛇人的手,猛力一拽。
“哎呦!”
黎萧失去平衡,栽到他面前。
琉璃双目,水汽淋漓;鹅蛋小脸,惊慌失措,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有些恶作剧失败的窘迫。
“那个,你们家石桩是不是很值钱啊?对不起哈,我不是故意的。”
黎萧尬笑着站起身来,衣裙随风轻摇。
——蛇那种东西,她从小就玩儿。本想借这“小青宝贝”吓唬吓唬安朔,哪知道那小子哼都没哼一声,就把“小青宝贝”扔进了清圆池。
黎萧骤然现身,周围打捞到几乎快崩溃的人群也都找回了呼吸,挑着灯火簇拥过来。
“少夫人!您知不知道郎君都快急死了!”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在找您,您哪怕出个声儿也好啊!”
“少夫人,您去哪了?”
“少夫人……”
黎萧被他们你一眼我一句,数落得说不出话。看来这少将军府里的人早对她积怨已久。
正在她思考着该如何辩解之时,有个低沉的声音压过了众人指摘。
“好了,大家折腾一夜,都回去休息吧。明日都有赏。”
“郎君……”
“都下去。”
安朔说一不二,元信等人只能依言行事。
人群渐渐散去,给他们两人留了一盏手提灯笼。
黎萧一时更加局促,小手搅着衣裙,低声道歉:“我不是故意不应声的,我当时跑得太累没喘过气来,再说那石柱一靠就倒了……再说你喊了那么多人来,我还以为是来抓我的,就更不敢……”
说着说着,女子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散入风里,微不可闻。
比起青蛇,她现在更怕这人。
“过来。”
“……我真不是故意。”
“萧儿。”
听他加重了语气,黎萧纵然心底不愿,也不敢不听话。
谁料她才走近,安朔便将人一把拉入怀中抱住。
瘦弱的身姿不堪重力,被他这一拉一抱,黎萧当即就给跪了。
膝盖骨磕在草地上都“噗通”一声,疼得人眼泪汪汪,而那人却还说:“我没力气了,借我靠会儿……”
语罢,安朔沉重的身躯便全倚在她身上。
黎萧一时被勒得喘不过气,直后悔自己为何要主动出来送惊喜。
她正想着,安朔又把头搭在她左肩上。
不行了!肩胛骨要断!
黎萧挣扎了两下,没有任何作用,那人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忽然之间,有两颗水珠落到背胛骨上。
春衫轻薄,水珠余温未凉,烫得黎萧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