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少将军府的侧门。
黎萧坐在车里,低头绞着手帕。
事情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论家世,论品性,论长相,身旁的人都可谓是长安城中百里挑一的。如果刨去黎小姐那一层,她想,她也是喜欢安朔的。
可婚姻大事,不同儿戏。她虽然是个现代人,却也只想择一人,渡一生。不想随随便便,就把自己托付出去。
安朔娶了她是一回事。她愿不愿意同这个人风雨同舟,一生相守,那是另一回事!
先时形势所迫,除了少将军府她无处寄身,可现在徐山槐问的是她的心意。
那就容不得形势做主了。
撩开一角车帘,安朔骑马在侧。
高大的身躯,笔挺的腰背,仿佛一道铜墙铁壁般令人心安。
想起之前在竹林中不慎撞在他身上的时候,少女顿时烧红了脸。斯人转过脸来,看向马车,只见车帘子猛地落下。
“别急,已经到崇义坊了,还有一段路。”
车外响起安朔的声音,听着还是有些冷淡。
车里的人一声不吭,怕是不大高兴。
但最终,谁都没再开口说第二句话。
一行五六个人哒哒地走在长安街上,并不算惹眼。偶尔遇上两三个熟人,安朔也只压低了帽沿,佯装没看见。
旁人知道他还在禁足,竟也当没瞧见他。眼神飘来又飘回去,转头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周围的气氛再热闹,仿佛都与他们无关。
马车终于晃进市集街头,停在装潢富丽的无忧馆前。安朔推开车门,朝黎萧伸出右手。
她迟疑了片刻,戴好幂离,就像没瞧见似的,自己走了出来。可脚还没沾到台阶,就被人一把扛上了肩头,又不知怎么天翻地覆一阵,稀里糊涂地就被安朔横抱入怀,直接抱上了三楼雅间。
安府规矩:抗拒从严。
听着楼下一群酒鬼朝他们呼和叫好的声音,黎萧羞得不行。脚一沾到三楼的地板,就跳开三四步远,神情戒备地盯着安朔。
“过来坐。”
“不要。”
她越发退了几步,退到着窗边。
“别等我来抓你。到时哭了,可没人哄。”
安朔怕是被她模样伤着了,说起话来半是冷淡,半是威胁,全不见先时温和耐心的模样。
“你不爱我了!”
安朔倒茶的手抖了抖。偏过头,眼神惊异,上下大量了黎萧一阵,不由坏笑。
“我爱不爱你,需要现在证明一下吗?
“你那分明就是馋我的身子!哪里是爱我?”
“我以为‘爱你’和‘馋你的身子’之间,不冲突。”
“你——”说的好像没毛病。
黎萧眨巴眨巴眼。
“倒是萧儿,整天满脑袋奇思怪想,身边的野花野草还多不胜数。”
“哪儿有多不胜数!”
安朔扳着手指头,“殿下、那臭小子、做梦里喊的那个叫林什么来着?现在又时不时往榕溪草堂跑!还企图把手绢子……”
安朔说不下去了,抬手便把茶杯砸了出去。
霹雳怕啦的碎响在门前炸开,生怕外人听不清。
“除了林浩宇,我同其他人都是清白的!”
“除了林浩宇?”
安朔一双剑目扫过来,吓得黎萧浑身冒冷汗。
“我以为你的重点应该在后面半句话。”
安朔:……
黎萧:……
四目相对,安朔起身。
黑云压城的气场逼得黎萧逐渐窒息。
她想着,要不还是从这儿跳下去算了。至少比被人这样目光“凌迟”要轻松些。
眼看着安朔黑着一张脸,慢慢把她逼到窗棂边,半个身子都快悬在外面了。可最后,也只是替她绾起鬓角的乱发,而后也靠在窗边吹风。
太阳晒过的风从窗外呼啸而过,热热地扑在人脸上。
男人侧颜的轮廓如同刀劈斧刻般分明利落,若贸然摸上去,怕会伤手。
她的目光便落在那些线条上,久久不能转移。
“老实说吧!你今日出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拿和离文书。”
他又用那种温和低沉的嗓音同自己说话。
黎萧不自觉便招供了。
但察觉之后,她也没觉得懊恼。
反正迟早都要说的,正好看看安朔的反应。
谁料安朔嗤笑一声,侧过脸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淡淡的樱花香气扫过鼻尖,瞬间消失不可闻。而初春时节那些叫人面红耳赤的记忆却一时间全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