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仙姑:“那我们和官府富户的欺压之仇怎么报?很多手下,都是为报仇而追随我的,我不能不管!”
简植:“你手下的人都有仇恨?”
徐仙姑:“其他地区的我不管。但从广州府跟我一起出来的兄弟,我得管!”
简植想了一想:“都是与官府为仇?”
徐仙姑杏眼怒睁:“对,都是与官府为仇。如果不是官府给他们撑腰,那些富户,我一刀一个早就杀了!又何来仇恨一说!”
简植:“确是被官府欺压?”
徐仙姑一把扯开衣领,脖颈上露出半截刀疤:“如果不是官府欺压,谁愿意蹈海而活,赚这一身刀伤?”
简植又沉思一会说:“当今洪武皇帝出身布衣,受尽欺压而造反立国,自是痛恨这些贪官墨吏。我与当今太子交好。你可让手下兄弟,写下贪官姓名、罪行。我或可去求圣上,为你们主张正义。但是如有攀陷诬告,我定不饶你。而且,我只管你广州府一地。”
徐仙姑:“为何帮我们?”
简植:“换你们不再劫掠大明子民。换你们去与外贼倭寇为敌。”
徐仙姑:“我们为什么信你?”
简植:“你们可以去南洋,搜寻一下我日月商会的信息。以我大明商会会长的身份,实在没有必要诓骗你们。报了仇后,想要回家的,便让手下兄弟回家,做一个安分的良民。想要继续追随你讨海生活的,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实际上,是我很看好你的能力,认为你能够在这海波之上成就一番事业。”
徐仙姑:“我需要时间想想。”
简植:“好的,我会在刺桐城补给,然后在那里停留三天。想好了,到刺桐城找我这艘船。”
徐仙姑:“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简植:“还有一个小小的附加条件。”
徐仙姑哼了一声:“果然,你说吧!”
简植:“你们中间有多少倭人?”
徐仙姑:“嗯,十之三、四。”
简植:“条件是杀光他们,或者把他们绑去南洋,送到淡马锡港口。那个港口是我的。”
徐仙姑:“你为什么这么恨倭人?”
简植:“可能是上辈子的经年旧恨。一个小小的条件而已,你可以下船了。”
徐仙姑下船,返回海盗船队。简植招过一直没离开的王大国,指着海盗船队说:“你对着他们喊:‘大明人听着,杀一个倭人赏银三两,把倭人送到淡马锡赏银五两,日月商会从不骗人’。”
王大国亮开嗓门,连喊三遍。刚回到自己小船上的徐仙姑,对着简植跺脚怒指:“你用离间计!”
简植微笑着对她摆摆手:“一个小小的条件而已。别忘了,我在刺桐城等你。”
航海日志:洪武五年八月初五,华夏征程号进入泉州港补给、维修。
刺桐城自然有刺桐树。只是刺桐树的花期是三月,简植无缘得见花红似火的美景。不过在这‘秋风起、蟹脚痒’的时节,倒是让简植饱尝了一顿花雕醉蟹。
八月初七,一艘小船靠近了华夏征程号,徐仙姑携一女子登上了船。只是这次用的不是软梯,而是让水手垂下吊篮,乘坐吊篮上来的。
舱室内,徐仙姑的随行女子为徐仙姑解下披风。今天的徐仙姑红衫红裤,略微的修饰了一下面容,有了几分女子仪态。只是紧抿的嘴角和眉眼开阖间的眼神,还会显出一丝凌厉。
徐仙姑在简植面前缓缓坐下,慢慢的说:“你用的是阳谋。知道明人与倭人之间,产生了猜疑便不能再共事。你的离间计成功了。即使我百般安抚,最后还是产生了争斗。而我,又赚到了一条刀疤。就在我的左边肋下,你要不要看一下?”
简植连连道歉。并说起自己小时候偷看女人洗澡被暴打的事儿,现在还心有余悸,所以女人的身子是不可以随便看的,还是说正事儿要紧。
徐仙姑让随行女子拿出了包裹里的文书,一共十七份。每一份都写了名姓、籍贯、事件涉及官员、起因、经过、结果。条理清晰、叙事详尽,让简植惊讶称赞,海盗之中竟然有如此学识的人物。
徐仙姑用缓慢的语调说道:“不必惊讶。这文书字体娟秀,会长能够看出是出自女子之手。而写此文书之人,便是会长所知的‘李夫人’。”然后转头对随行女子说:“还请妹妹坐下。”又对简植说:“这位,便是李夫人。”
简植这才真正的注意了这个女子。这女子二十六、七岁,身穿右衽窄袖小衫,外罩一件对襟比甲,宽腿软布的长裤,脚下干净的绣鞋在宽大裤脚下时隐时露。可能为了行动方便,把本应是长及脚踝的比甲,改到了膝盖上面。虽然衣服的布料粗糙了些,但宋代遗风显现无疑。
简植站起来拱手:“徐仙姑为什么不早些介绍,让我怠慢了这世间高人!”
李夫人弯腰回礼:“只是歧途落难一女子,不敢称高人二字。李夫人见过会长。”
简植乐了,头一回见到自称夫人的。可一想不对,以文稿上的文字功力和学识来看,这个李夫人,不应该犯这让人想笑的错误。笑着说:“这仙姑二字有可能是本名,乡野之间,用此为名的女子并不少见。难道李夫人这夫人二字也是本名?”
李夫人坐到徐仙姑的身边,说:“让会长见笑了。我本是残元官宦之后。奈何家道中落,蒙元又非华夏正统,流落到广州府,被仙姑收留。羞于提及本家名姓,是怕辱没了汉家宗族。所幸人送外号‘李夫人’,我便用了起来。”
徐仙姑插话道:“会长可知道汉朝李夫人?”
简直想了一下:“可是汉武帝那倾人城,又倾人国的宠妃?”
徐仙姑笑道:“那个李夫人可不只是倾国倾城。我这妹妹的外号,是我爷爷给取的。是因为她象李夫人一样懂分寸、知进退、辩事理。进了我红旗帮后,因条理清晰、断事公允,帮了我很多。帮内众人都服气于她,然后这名字就叫开了。会长没想到吧,你口中的‘海盗总兵李夫人’是个柔弱妹妹。哈哈!”
简植起身:“世人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诚不我欺也!简植重新见过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