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真的太惨了!”
沈苏坚持喊鲁明夫二『毛』。
我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是难过,十八岁离开家乡,在异国漂泊,结果却被困深山,不人不鬼的过了四十几年,好不容易有人帮自己找到了远在家乡的未婚妻,却是佳人已逝,自己也罹患癌症,就是小说恐怕也写不出这样悲惨的遭遇。
“人生的境遇大抵如此,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生活是能够完全按照自己心中所规划的轨迹前进的,当年沈教授是省城最有名望的考古教授,如果不是中途决定回到彭城,恐怕现在已经是考古部门的权威了。”
“您认识爷爷?”
“认识,或者说不认识。”
我发现张仁寿说话很奇怪,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这认识又不认识的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恐怕沈苏也没听明白。
“你的意思是说你认识爷爷,但是爷爷并不认识你。”
张仁寿诧异的看着沈苏,很快,脸上就浮出一抹笑容,这抹笑容是真正的笑,比起面对鲁明夫的刻意温柔要真实的多。
“你跟苏音一样聪明!”
张仁寿这句话里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亲昵和柔和。
“我已经很多年没听人提起过我娘的名字了!”
原来,苏音是沈苏的母亲,看来沈苏的名字就是取了她娘的姓氏。
“是啊,他们已经失踪了二十年了!”
我神经一紧。
二十年,张仁寿出车祸死亡的那一年距今正好是二十年,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是啊,我都快要忘了他们的样子了,爷爷说他们一定没有死,一定在某个地方偷偷的看着我。”
我七岁没了娘,小时候看到大炮和驹子被大娘拎着回家吃饭,用扫帚疙瘩满沟追着打,我都羡慕的不行,直到来了彭城,还总是会从张婶儿身上看到娘的影子。
沈苏三岁上不仅没了娘还没了爹,小小年纪,日子必定过的艰辛无比,但是她还能像是今天这样,活泼明媚,真是沈老爷子的功劳啊!
“你爷爷说的对,叔叔也相信他们没有死,他们不出现,可能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也许时候到了,他们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张仁寿说完这句话,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他这话摆明了就是说给我听的,说实话,如果张树没有死,我对他隐瞒自己死亡真相的这件事或许还能够释怀,但是张树死了,我不得不将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
“嗯,我也希望这辈子还能有机会见到他们,其实,即便他们不见我,只要知道他们还活着,过的很好,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真是个乖孩子!”
张仁寿慈爱的身手拍了拍沈苏的肩膀。
树哥十岁的时候,这个张仁寿就‘死’了,树哥跟着他娘辗转漂泊,孤儿寡母的日子十分艰难,他怎么就没想着这样拍拍张树的肩膀,夸赞一句呢!
“张叔叔,准备出发吧,现在,咱们已经弹尽粮绝了,再不出去我们就要饿死在这儿了!”
“不急,再等等!”
我一直没有『插』嘴,任由沈苏和张仁寿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现在张仁寿说再等等我却是不明白了,等等,等谁,等什么?
“你要等什么?”
我是学不了沈苏,叔叔两个字我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等那些东西追上来!”
张仁寿看着我,直言不讳,我要不是腰疼的厉害,早就原地蹦高了。
等那些东西追上来,脑袋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我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他却要等那些东西追上来......
“张叔叔,您没事吧?”
显然沈苏也不理解,不过问的比我想的好听点儿。
“你们下墓是为了什么,难道忘了吗?”
“为了什么?为了找到明妃墓啊!”
沈苏抓着头发,明显有些发懵。
“找明妃墓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是为了解开嫘鼋的秘密,或者说是血咒的秘密!”
张仁寿看着沈苏,笑而不语,我隐隐的猜到了张仁寿的意图,但是这与那些东西有什么关系?
“您是说......那些东西是我们解开秘密的关键?”
沈苏和我想的一样,但看她的眼神,也是糊里糊涂,弄不清楚。
“来了!”
没等我和沈苏想明白,张仁寿就从之前站着的一处石台上跳了下去,果然,石洞的尽头,传来一阵沙沙沙的声音。
须臾,一个雪白的东西最先晃进来视野里,乍看之下,我倒抽一口凉气。
那雪白的一团,不是别的,正是那阴婴王残破的肚皮,只是,与离开石室时候相比,这肚皮大了不止一星半点,那塑胶管一样的脐带上吸附着一个东西,竟是一只窦杵子,窦杵子已经被吸的差不多,皮『毛』松垮垮的垂下来。
阴婴王的身后,一片蠕动的血红,浩浩『荡』『荡』,也比在石室的时候多了好几倍。
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阴婴王难道也是打不死的,只要有脐带在就能够一直活着吗?
“丫头,等下你给我拉住他,别让他『乱』动,血咒能不能解就在此一举了!”
张仁寿看了我一眼,对沈苏叮嘱道。
我心里有些不爽,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就是个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人一样,但是,他说是要为我解血咒,这又是什么意思?
“放心吧张叔叔,我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沈苏就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谄媚的跟张仁寿笑着回道。
“那好!”
张仁寿的手里攥着两样东西,正是之前被我放在口袋里的祂宝和金珠,这人诶,不经允许就翻人家口袋,知不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的!
“八斗,你给我老实点啊,张叔叔可是为了你好,你必须配合!”
我暗自郁闷,合着在这一老一小的眼里我就是个不服管教、不识好歹的泼猴儿,不管张仁寿出于什么目的,我相信他的确是想要帮我解除掉身上的血咒。
能够帮我解除血咒,我求之不得,怎么会不配合,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少都是怎么想的。
张仁寿跳下台阶之后,就一步步的往那些东西的方向走,他的腿的确有顽疾,走起来身子不平衡,往一侧倾斜,看来当年即便保住了一条命,也是受了极大的罪的。
大约走了十几步,张仁寿便站定不动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将纸包一层一层的打开,空气里立刻就涌动起了一股异香,与巨棺里面的异香极为相似,却并不相同。
纸包被打开后,张仁寿便将纸包倒扣,里面立刻就飞出了许多淡黄『色』的粉末,粉末被山洞中的气流带动,很快的就弥漫开。
眨眼的功夫,阴婴王和那些猩红的东西就已经到了近前,与张仁寿之间相距不足三米,双方都不再动作,似乎局面就此僵持。
我趁机仔细看了一眼那些匍匐在地上、游动速度极快的东西,竟是红绒虫,不是说红绒虫过不了镇墓碑吗?
为什么眼前会有这么多红绒虫,张仁寿说的解除血咒的关键,难道是这些红绒虫?
“丫头,扶好他啊!”
“好嘞!”
沈苏答的脆快,我的胳膊再次被抓紧,紧的有些血流不畅。
得到沈苏的回到,张仁寿便率先动起来,像是蛟龙一般杀进那些血红的虫阵当中,阴婴王将那只吸附在脐带上的窦杵子啪的一声甩了出去,脐带直接向着张仁寿的后身突袭而去。
我嚓!
这阴损的东西又要故技重施,它是嫌自己死的冤屈,非要把我们几个人当做养料吸干净不可!
眼看张仁寿就要被击中,我赶紧要甩掉沈苏的胳膊,鲁明夫已经死了,张仁寿千万不能再出意外了,血咒解不开还可以再想办法,张仁寿要是死了,我上哪再给树哥找个爹去啊?
“不行,八斗,你不能去,不行......”。
沈苏倒是听话,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抓着我胳膊的一双手上,半个身子都当千斤坠使了。
“再不下去,他就玩完了!”
这关键时候,沈苏的觉悟呢,大无畏的精神呢,冷静的分析能力呢?
“不行就是不行,张叔叔肯定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
视线里,在我认为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张仁寿一个垂直的侧弯身,生生的将阴婴王突袭而来的脐带躲了过去,但是却没有转身,而是又闪电般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
纸包一打开,就见到那支血红的虫子大军开始『骚』动起来,原本整齐有序的队形就此被打『乱』,有一些意志不坚的虫子甚至开始掉头往回爬,就连阴婴王也拖着脐带一连退后好几步。
我这才停止了挣扎,看来,虎父无犬子啊,树哥之所以那么厉害也是集成了他爹。
张仁寿将纸包打开,这次是白『色』的粉末,粉末如风般散开,地上的那些虫子像是海浪一样一**的倒下,很快,庞大的虫子军团就化作了一滩又一滩血水。
霸道狂妄的阴婴王好像有些不安,一改之前的嚣张,拖着巨大脐带就准备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