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闯呢,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这可是两淮盐运司衙门,是你这种街头混混能来的地方吗?”
正和一同值守的兄弟说着昨儿在大发赌场连赢三把的风头,晚上还有沁香园的姐儿暖床,丘胜美滋滋享受着来自值守兄弟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却见一个打扮的人五人六的混子径直往衙门里闯。
轻咳一声,心道这小子真没眼色,丘胜抱着膀子,扶着腰间的官刀大摇大摆走了过去,对那混子一顿呵斥,接着挑眉不屑说道,“趁着今儿你大爷我心情还不错,赶紧滚了,别在这碍眼。”
那混子左回头看看,右回头看看,指着自己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丘胜立即就怒了,脸一横,鼻子里冷哼一声,喝道,“放屁!爷不是在跟你说话,难不成还是在跟鬼说话吗?”
“这可不一定。”
却不料那混子竟还有模有样的摇了摇头,一对明亮的眸子自下而上撇了丘胜一眼,接着一声冷笑,淡淡道,“这世上总有一些古怪离奇的事情,比如说什么鬼敲门,鬼打墙,鬼压身啦,若是有人大白天跟鬼说话,也实属正常。”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说着,丘胜左手扶着刀身,右手紧握刀柄,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拔刀,厉声吼道,“要是不想活就支语一声,爷现在就成全你!”
“嗯,的确是有人不想活了,但这个人却不是我。”
这话就是导火索,丘胜只觉火冒三丈,握着刀柄的右手“嚓”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官刀。却见那混子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手持着展开在半空中。
“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好好看看这上面盖的是什么印!”
丘胜下意识就去瞅那印鉴,太阳光下纸面显得有些反光,为了看清楚丘胜眯着眼睛还压低了身子,突然两眼一直,手里官刀“咣当”落在地上,膝盖一软跪伏在了地上,两股战战,连连磕头求饶道,“奴才不知钦差大人驾到,无意冒犯了钦差大人,还请钦差大人饶命。”
“哼,无意?我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擎等着滚人吧。”
冷冷哼了一声,那人收起书信,径直朝着盐运司衙门的大门走了进去,经过大门的时候,方才还献媚丘胜的那几个值守官差一律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姐夫,我真的不是有意冲撞吴大人的,还请姐夫饶了我这次吧。”
丘胜好歹也是个五尺男儿,如今脸上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眼睛都红了一圈,可书桌后豆传洛黑着一张脸,紧闭着眼睛,眉头拧的跟麻绳似的。
见豆传洛不说话,丘胜跪着移到知事王志洲身前,抱着他的腿求道,“王大人,你好歹帮我跟姐夫说句话吧,求求你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志洲看了看豆传洛,叹了一口气,对丘胜道,“衙内你先起来吧。”
拍了拍丘胜的后背,王志洲好生劝道,“如今衙门事多,你姐夫也正为钦差的事儿心烦着呢,你就不要在他跟前讨嫌了。”
“那我这事?”
对着丘胜摆了摆手,王志洲接着道,“让你回去你就回去,权当是给自己放几天假,回家好生歇着。等把钦差送走了,你再来衙门接着当你的差,这不就完了,多大点儿事。”
“哦”
听他这么一说,丘胜一下子就想通了,当即笑着抱拳谢道,“多谢王大人指点。”
“都是朋友,客气什么。”
嘴里谦虚说着,王志洲将丘胜的拳头压下,拿眼指了指书桌方向,丘胜溜瞅了一眼豆传洛,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叨扰姐夫了,我先告退,等到明日我再去府上看望姐姐,还有旺儿和珠儿。”
豆传洛也不吭声,丘胜又打眼偷偷瞧了瞧,看了一眼王志洲,才退了出去。
等到丘胜出去,王志洲看了看豆传洛,上前一步,笑着劝道,“衙内既是知道错了,下次改了就是,盐运大人也不必为了这点事伤神。”
“更何况现下这钦差一门心思只想找个出头羊,下官按照大人的吩咐也交待过众人,可谁也不是一天到晚的门栓,总保不住有个不留神的时候。就算今日不是衙内正巧撞上,这钦差总会找个由头来寻咱们的不是。如今即是衙内把人‘骗’了出来,倒不如我们顺势而为。”
“你以为我是为了那个混账?”
眼睛睁开,横眉一瞪,豆传洛冷声道,“之前蹦出来一个宝大人,拿着手书上门提兵就去捉人,好不容易才把事儿躲了过去,这还没几天安静呢,就又来了个吴大人,还说什么奉钦差命要盘查盐运司运销,征课,钱粮支兑诸项。”
“啪!”
越说越来气,豆传洛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这分明就是拿我们盐运司开刀!欺负我豆传洛好欺负啊!”
“大人!”
出声忙拦下豆传洛,王志洲跟紧几步,正严道,“这个时候大人万万不可冲动啊!钦差乃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六贝勒都不敢随意招惹,更别说是其他人了。现今,州扬府的其他官员躲还躲不及呢,大人怎么还巴巴的往上凑,这不是给自己脚下使绊子吗?”
豆传洛也不过是一时怒极,走到门口便已觉后悔,可又不好拉下面子,幸好王志洲及时叫住他,再听他这番话,豆传洛趁势就转过了身,逶迤着坐到了椅子上。
“难道我们就这么任他宰割不成?”
见豆传洛意动,王志洲眉眼一转,倒了一杯茶端给豆传洛,道,“下官倒是听说这几日凌府的门槛都被州扬府的一众官员踩破了,回来的人也都说那钦差是个好说话的,也不像是个故意找茬的主儿。”
王志洲身子向前,压低声道,“大人您再想想潘知事之前的那封信,两相结合的看,这事儿也就明朗了。”
闻言豆传洛眉头一动,下意识的拂手去捋胡须,浑浊的眼睛半眯着,半晌嘴角抿起一丝不屑的微笑,冷笑道,“既是之前因为六贝勒冷落了他,那咱们就给他来个投其所好。他喜欢奉承,爱好排场,那就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