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听到这里,忍不住笑意,故意弄出点儿声响,进门道:“你们在这里住得还惯吗?”
林黛玉忙起身迎了过来,湘云脸上似乎有理亏的表情,却只是一瞬,也是笑着过来说道:“凤姐姐来了?这里哪儿都好,住得很舒服,我都不想走了呢~”
林黛玉掩唇笑道:“好?那是谁昨儿夜里起来说这门古怪,非要做个机关,害得你在屋里差点迷了路?”
史湘云挠了挠头,红着脸道:“我……我这是换了地方还不习惯嘛~”
王熙凤走过来爱怜地摸了摸史湘云的头,这丫头年纪最小,她如今手里宽裕了,自然是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了。
“你喜欢就多住几日,明儿府里就裁衣服了,我一会儿就叫裁缝来给你们俩量体裁衣,天渐渐凉了,你们两个又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去年的衣服估计又短了。”
“我……谢谢凤姐姐。”史湘云想到方才还因为袭人的事情挑王熙凤的刺,心里就一阵不得劲。真是该死,怎么能忘了凤姐姐对自己的恩情呢?
林黛玉却笑道:“我的就不用凤姐姐费心了。因为我父亲素来畏寒,所以今年的冬衣我们家已经都量过了尺寸赶制了。”
王熙凤点头:“既如此,那就先这么着。赶明儿店铺里出新样子了,若有你喜欢的,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今年冬季,贾家的庄子上捅了走兽窝,庄头硝制了许多上等的皮料,王熙凤正想着用这些上等的皮料设计新样子的衣服,筹备了好些日子,最近设计图就要定稿了,她想着,到时候林黛玉也会看到这些图,不妨让她先挑几件。
这三个在怡红院相谈甚欢,府上此时却有一个人左右为难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邢岫烟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司棋,司棋也是急得直铰手帕子,怎么就叫她听见了这种事情呢?
“姑娘,好好的,我为什么要编这样的话来哄骗姑娘呢?谁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我路过外祖母的屋子,方要进去问个安,谁知道听见她跟外公谈论的正是大太太偷拿大老爷的印鉴,在外头随便帮人包揽诉讼,已然贪墨了好几万两的银子,大老爷似乎也有所察觉了呢!”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邢岫烟又急又恨。急的是不知道所谓大老爷知道了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恨的是邢夫人既然做下了这件事情,早晚都会被发现的。无论如何,只怕邢夫人逃不过贾赦的怒火。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再荣国府来说有多大,若是……若是贾赦真的被邢夫人气坏了,贾赦可是狠起来不认人的主儿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虽然邢夫人对自己一家说不上多么热情,还经常找借口从他们家坑些银钱,但是邢岫烟知道,自己一家人能够如此受到荣国府的照顾,还不都是因为姑姑是荣国府大太太?若是姑姑有个什么……邢岫烟不敢再往下想了。
司棋的外祖家便是邢夫人陪房王善保家,他们一家子是邢夫人的陪房,说的话自然可信。可是眼下邢岫烟该怎么办呢?她没有那个本事去调查邢夫人的事情,更加没有能力去摆平这件事,只是听到了之后干着急而已。
司棋道:“我听见了这件事情之后不敢声张,只好来找姑娘商量对策。且不说大老爷和琏二爷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就是这件事情被琏二奶奶知道了也麻烦。我听我外公的意思,他们从前没少替大太太做这些事儿,大太太她从中敛了不少财物。
他们从前也不过是以为,咱们府上势大,收些好处,平了各处县衙的一些小案子,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谁知道皇上启用了李卫、田文镜这些酷吏,闲着没事儿专查些陈年旧案,翻出不少阴司来,这里头就有大太太的手笔。
大太太用的,都是大老爷的帖子,这如果真的出事了,有什么罪责,全都要落在咱们大老爷的头上,到时候大老爷若是让人下了狱,整个荣国府就都完了啊!
所以,我听见外公同外祖母商量,要在朝廷继续深挖这些事情之前,先……先同大老爷和琏二爷告发了大太太以求自保。姑娘您看……”
邢岫烟脸都吓白了,司棋的话她愣是消化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也许,王善保一家子已经打定了主意,见势不好,不打算再帮邢夫人做事了,如今派个司棋过来同自己说这样的事情,恐怕见局势尚未明朗,不敢轻举妄动,想着他们一家三口来荣国府之后深受二奶奶大恩,为了整个荣国府、大老爷和琏二爷的前程,自己若知道了这件事情,必定不会瞒着琏二奶奶,这王善保一家人,是想借自己的口,向琏二奶奶告发吧?
邢岫烟心思百转,再看看司棋,也是唏嘘不已。为人奴婢的,倒也不怪他们圆滑自保,但是一点儿风险也不想担的人,邢岫烟也没有那个同他们周旋的心思。
于是她深深一叹,无奈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容我先想一想,之后怎么办,我要好生考虑考虑。”
司棋根本就没料到邢岫烟会这样说,怎么跟外公说得不一样?外公不是说邢姑娘本性纯善,听自己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琏二奶奶吗?
不过,邢岫烟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司棋也只好先失望地回去了。而邢岫烟这里虽然看透了王善保一家子的阴谋,却没法不去提醒王熙凤,否则她在这潇湘馆只怕是一个安稳觉也睡不踏实。
于是司棋走了之后,邢岫烟就找到了王熙凤,风风火火说了这件事。
“我不过是听司棋提起的,到底这件事儿是真是假,又进展到了何等程度,我也是一点也不知奥的。只是我觉得,如果这事儿是真的,还要请大老爷和琏二爷早做打算,不要受到牵连才好啊!”